第二十章
只是…安行瞧了眼少年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衣,再一瞧那条华丽非常的红色抹额,觉得委实不搭了些。
安行与少年对视片刻,少年开口道:“你可见过比月亮还亮的光?”
安行摇头。
“那天,你便会见到了。”少年人的声音略微低沉,有些引人好奇的神秘意味。
见他不再说话,安行便抬头看着月亮,暗道:好像更圆了些。
……
荒漠里没有果子,安行只好将就着喝些茶水,不过不管饱就是了。
她喝了口茶,二楼下来一人。灰布衣,红抹额,正是昨夜屋顶上的少年。
少年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神情之淡漠,安行都有些怀疑,昨日莫不是做梦去了。
“阿铭醒了?”和悦的男声响起,掌柜咧着大嘴笑道,“可是饿了?”
昨日的男人与今日的男人相差甚远,安行挑眉不语。
“嗯。”唤作阿铭的少年坐下,懒散地单手撑起下巴。
男人去了内堂,这里便只剩下安行和阿铭。
原以为这下少年会与她说话,却见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改成了趴在桌子上。安行黑了脸,昨日定是做梦去了。
她问掌柜该如何出这片沙漠,所幸掌柜道这几日会有一批骆驼来进货,到时,跟着他们便行。
学着少年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许是昨夜太晚睡,她竟真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四周有些嘈杂。
“喂。”有人推了推她。
安行睁开眼睛,看见了阿铭。
“来!喝!”一个粗犷嘶哑的声音响起,震的安行耳朵疼。
循声望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子旁此时坐着五名大汉。
他们划拳喝酒,花生小菜撒了一地,可最惹眼的还是他们绑在腰间的大黑砍刀,砍刀寒气森森,杀戮极重。
阿铭拉起安行就往二楼走,见他们走的匆忙之际还撞倒一张木椅,大汉们纷纷哈哈大笑万分自得。
安行不是很能理解阿铭的举动,于是她问:“朋友,你干嘛?”
阿铭没有理会她的莫名火气,道:“提醒你离他们远一点。”
“为什么?”
阿铭盯了她许久,抱手倚靠在土墙上,道:“三天后你便知道了。”
安行眯了眯眼,暗道:又是三天后。
今日也是热极,安行登时有些想念在北莺山的日子,那里至少还会下点雨。而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土丘,雨也是极少下。
安行才踏出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也不知道从这里去江临她能不能找对方向…
醉酒的大汉趴倒在木桌上,时不时还嘟囔几句。
掌柜满脸愁容,却也只能随他们去。
……
骆驼于三日后夜晚到来,掌柜道明日才能走。
月亮高挂,被一块巨大的乌云遮盖,今夜注定无法深眠。
临近亥时,安行爬上屋顶,坐于之前的位置。
“不知道,今夜会不会下雨…”她喃喃自语。
“不会。”身后的少年斩荆截铁道。
安行回头,不满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夜观天象,今夜无雨有风,风自西南方向来,三更停。”少年理了理抹额,漫不经心道。
安行只道他是胡诌,想到什么,道:“今日…为何会见血?”
少年并未回答,只微微垂首,乌黑的眸子看向客栈院子方位。
客栈一片寂静,使得一点点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几双靴子踏在地上,那五名本该熟睡的大汉悄声在每个房门外堆起了柴火。
安行瞧着不对,推了推少年,问:“他们要干嘛?”
“放火啊。”声音慵懒,事不关己。
“放…火?”安行还以为听错了,“掌柜知道?”
“自是不知道的。”他道。
安行一下反应不过来:“你,你不去救他吗?”
“不用,”少年曲起左脚,淡漠地看着下面的五个人,“反正…他又死不了。”
死不了是什么意思?安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非掌柜并非人类?后又想到,他如今也确实不算是人。
进入魂阴镜里的魂魄都会反复经历生前所发生的事情,如果说今夜的火便是他反复经历的噩梦,那她救也白救。
安行扭头看向阿铭,那这也是他该经历的吗?
火已经烧了起来,浓烟滚滚上升,呛的安行直咳嗽。
“走。”少年跳下屋顶,站在黄沙之中抬头看她。
风扬起了他的红色抹额,竟是真的起风了。
等安行站定,少年就拽着她朝一个方向狂奔。身后是愈演愈烈的大火,比之月亮,还要亮堂。
不知跑出了多远,他们停在一个沙丘旁,身后的大火变成了一个黄澄澄的小点。
风还在刮,卷起的沙子打在她脸上有些疼。看样子,还真可能吹上三更。
“这下你该如何?”安行扣上兜帽,问。
少年扬起一抹笑:“嗯…自是随处漂泊。”
“如今没了骆驼,我恐怕走不出这片荒漠,”安行道,“你可否与我一起?”
少年略一思索:“好。”
睫毛颤了颤,她终是开口道:“你为何知道今夜会有大火?”
闻言,少年极黑的眸子看向她,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安行试探道。
少年拍了拍灰布衣,不以为意道:“这场火,我经历了很多次。”
安行僵了一下。
“这天什么时候起风,什么时候风停,他们什么时候来,火能烧多久。我都知道。”他抬眼望天,“火停之后,无论我怎么样,都会回到原点。”
他竟然知道自己一直在重复经历这场火!明明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安行有些茫然了。
“后来,你就来了。”少年又道,“我便想赌一赌。”
远处的火光逐渐消失,他弯唇一笑,极是天真愉悦:“看来我赌对了。”
“你应该…不会丢下我的吧”少年对她弯起眉眼,“我可以带你去南央城。”
安行眨眨眼,只道:“我们走对方向了吗?”
“我跑之前便看过了,”他很是真诚道,“就是这个方向。”
安行点头,她还真不能肯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出这片荒漠。
少年笑的越发乖巧了些:“既如此,我是金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