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空下着小雨,落在树叶上逐渐凝聚成硕大的水珠,最终承受不了重量落了下来。
安行握了握被水珠打湿的手,眼中不郁的打量这片山丘。
许是下着雨,周围朦朦胧胧,看不大真实。
大颗的水珠还在继续滴下,安行甩了甩脑袋,走出遮住长空的茂密高树。
脸颊泛着凉意,雨打在上面是极为清晰的触感,此为幻境。方才还在屋子里欣赏美人图,现下却出现在这种地方,任谁也知道不对劲。应是持画之人在画上施了术法,可将外来者困于画中,从而……
“哪里不对…”安行口中喃喃,“他将我困在画里是为了什么?”
安行深吸一口,空气干净且湿润,并无不妥的地方,思索不得,只得先作罢。
她绕着高树缓步行走,可就在绕第二圈时倏地停下。
前方几步之遥,一人手持红纸伞静立雨中。背影看,是名男子。
安行撇撇嘴,既有情况,便有变化,既有变化,便有应对之策!
她静待原处,暗道:敌不动,我不动。
可…等了许久,那男子依旧站的笔直,手中撑的红纸伞半寸都不曾移动。
安行舔了舔齿壁,又暗道:敌不动,我动。
她拨开额前的发丝,抬脚从侧面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处原来不只立着一人。
许是男子身材高大,又或是他们离的太近,是以安行方才并未发现原来还有名女子。
他们同撑着一把纸伞,细细密密的雨如同形成了透明的结界。
安行无语旁观,瞧见那男子以袖擦拭女子湿漉的鬓发,后者脸颊绯红,眉眼盈盈。
手绾青丝,耳鬓厮磨,真真是郎情妾意。
这是什么阵法?安行还不及思索,眼前景物突变。
…一处别院,栽满百花,女子制香,男子作画。
再一变幻。
…屋中点起了烛火,男子将一枚翡翠戒指套在女子纤细指间。
安行觉着此一幕甚是熟悉,恍恍惚惚间忆起画上的那位苏少奶奶不就有这枚翡翠戒指吗。
心中了然且复杂,了然是这女子可能就是那位苏家少奶奶——江吕,而男子自然就是苏青平,这场幻境怕不是张机设阱,而是只是人家的一场春华秋实;复杂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幻术,可她竟在这个空壳里耽搁了这般久。
“看起来,苏青平挺喜欢江吕的,那为什么江吕还是死了…”指尖转了转腕上的粗陋铁环,轻呼出一口浊气。
她抬手咬破指腹,蹲下,在地上以血画成咒符。
再抬眼时,四周已回归原来的模样。
眉头蹙起,安行不再看那美人图一眼,转身出了这间书房。
……
寂若死灰,世间如同没了生机。
安行不知在幻境里待了多久,墙外的天空微微泛白,快天亮了。
原本守在苏府大门的仙门弟子不见了踪影,朱漆大门敞开,一旁的灯笼也不知何时又熄火了,整座宅院陷入一片死寂与挫败。
在她进入幻境之时,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们连同那位“江大人”去了何处?莫不是打斗了一番,自行离开了?
且不说附近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就那带头的弟子看模样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答应与她一同入山,又怎会独自离开。何况这捕灵网还未收回…她该去哪儿寻他们呢。
……
安行盘坐于血咒之内,紧闭双目,身前摆着一条雪白祥云腰带。神思游走间,脑中混沌渐渐浮现一座高墙绿瓦的宅院。
安行感受不到那些仙门弟子的气息,要么他们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阵法掩盖了!
还在苏府,这就好办了!
安行抬手欲再次放点血,忽的顿住。人失血过多可能会变成人干,那妖呢?
她心中丧气,就地拾了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上一个圈,又一个圈。
南边那处院落阴气最重,对妖物邪祟及其有利,若那“残食”是个讲究的,那那个地方应是落脚的不二之选。
南院中栽柳,梁下种花,很普通的院子。
安行一路走走停停,将这处最为可疑的院落敲打了一遍,无甚收获。
他们并不在这儿…安行嗤笑,怎么可能。
墙角边的那几块石头,摆的极为有考究。若是不想被人发现某个地方,便可摆上这样一个阵法,做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一般来说破解的方法比较复杂…
安行垂眸静思片刻,抬脚一把将最顶端的那块石头踹了下去。下一瞬,一扇拱形石门似是划破了重重雾障,出现在高墙一侧。
天际渐起日光,石门内里却呈现一片灰败之色。
又是一处院落,一处破败的院落,安行甚感熟悉。
这是当时发现“残食”的那个院子,如今又回来了。
径直走到正屋外,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已经打开,安行推了推,发现里边上了门闩。
她有些紧张的慢慢蹲下,眼睛凑近门缝一探。
屋内的情景颇为复杂,只见那几名仙门弟子倒地不起,身上无伤,看来那个“江大人”并没有着急进餐。
而“江大人”,也就是苏青平正对着他们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什么。他的身后是一块…大石头?
既然已经确定那些弟子无事,安行此时心中一松,起身对着木门提脚一踹。
木门“喀”的一声裂开。
苏青平话音一顿,随即猛地回身,原以为是仙门来撑腰来了,却不想是个姑娘。
话说安行踹这一脚,纯属是下意识之举,是以她还未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反应。
好在这苏青平先开了口,道:“你是何人!”
安行抚了抚有些乱的头发,旋即指着地上那些弟子,回:“我是来救他们的。”
苏青平似是无法理解,歪头道:“你一个妖,与这些仙门的人自是不同路的,怎的还费心思来救?”后又皱眉,“即便我们是同类,我也不会让给你的。”
安行却摇头,“我是妖,而你是邪祟。我们不同类。”
“残食”果真是及其暴躁的,她的话音一落,便有一记掌风刮过。
及时往旁边一躲,安行抬手画符口中念咒,不想四周毫无响应。后想起自己现下并不能使用大术法,心中懊恼。
身后又起波澜,苏青平双手成爪再次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