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啊——”尖锐的嗓音响彻云霄,顾庄的下人们纷纷望向同一个地方。
一只矮小的幻灵在藤蔓架旁东奔西跑,一会儿窜上屋顶,一会儿钻进土里,嘴里还不时发出难听刺耳的尖叫声。
安行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眼睛随着幻灵的动作一上一下,似乎觉得累了,才捡起一颗石子掷向它的脑门。
幻灵倒是想躲,然而那颗石子速度太快,不过一瞬便打在它头上,顿时觉得眼花缭乱,天地都为之旋转,最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安行这才缓步走近,俯首观望。
只见原本还咋咋呼呼的矮子,此时两眼泛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两只如同爪子的手不时一抽一抽。
安行低低叹了口气,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坐倒在地上。
见那只幻灵仍吐着白沫,便抄起一根枝条,戳了戳道:“别装了!我用的劲儿才三成呢!”
幻灵的眼睛转了转,不起来,道:“你…你先把这条索给我解开了!”
安行撇撇嘴,手一挥还真给解开了。
一个翻身打滚,幻灵哈哈大笑,似是在嘲笑安行太过愚笨,可下一瞬,它便笑不出来了!
安行拍拍它背后的纸片人,道:“说吧。”
幻灵不可动,便咬牙切齿道:“说什么说!本大爷不知道!”
安行连“啧”三声,又围着它绕了一圈,直看的幻灵心里发毛,颤声道:“你…你前些天不是还会挖挖土的吗?如今怎的突然想走捷径了?我与你说啊,这走捷径可不好…”
“少唬我!”安行歪歪头,道,“那顾印为何能下井里,你当我不知?什么井填了?明明就是被布了阵眼!”
就与海市蜃楼一样,顾庄的人有填井的印象,亦每天都能见到盖满黄土的井口,自然觉得这井已经被填了。可又怎么会知道,这只不过是那只邪祟制造的一种假象,无比真实的假象,连安行也被骗了!
“怎么?你与那东西关系很好?”安行猜道。
谁知那幻灵朝地上吐着口水,万分欠揍道:“谁跟它关系要好了?!”
“那你为何帮它?”安行道。
“我没有帮它!”幻灵辩解道,随后似卸了气,“好吧!我告诉你如何进去!”
“要进井里,很简单。”幻灵抬抬下巴,示意安行记住,“你只需等到月亮高挂,到时在井口摆上七根白蜡,井中放置一面铜镜便可!”
安行满意地弯弯唇角,便往回走。
身后幻灵的声音大叫着:“喂!给我解开啊!”
安行头也不回,道:“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可以动了。”
……
白蜡与铜镜并不难寻,顾庄便有,可要等到月亮高挂…也不知今日可会下雨…
安行略带忧愁地盯着发灰的天际:“唉…物已备好,你可得争气点啊。”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而离夜晚还有些时辰。
眼睛游移间,忽的瞥见廊下拐角处缓步走来一人。
此人抚着肚子,眼角眉梢净是温柔。
云氏在安行身旁停下,两旁无人。
安行冲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此外便继续盯着那一连串的雨水。
云氏见此并未离开,轻声道:“阿印便麻烦姑娘了。”
安行闻言回头,冷淡道:“夫人身子不好,怎的还出来吹凉风?”
云氏不觉不喜,反而嘴角隐隐带着笑:“这孩子想出来走走,吹吹风也挺好的。”
宽大的衣裳将她腹部覆盖,若是不仔细去看并不能看得出来。
许是见安行盯得太久,云氏微微一笑,走近几步道:“姑娘可要摸摸?这孩子定是极喜欢你的。”
安行道:“你怎的知道?”
云氏一愣,随即掩唇道:“姑娘长得这般好看,怕是谁见了都喜欢的。”
安行却有些不以为意,比她好看的人有很多,这云氏定没好好瞧瞧这世人!
这般想着,安行缓缓抬手伸向云氏的小腹,隆起的肚子鼓鼓囊囊,这里面有个孩子,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
……
雨后屋檐断断续续落下雨水,啪嗒啪嗒打在地上,天空仍呈一片灰色,却是快要入夜了。
不多时,月亮如同刚刚浣洗,皎白无瑕,映衬着地上的人儿,也干净如初。
安行点上白蜡,为防风吹熄,特地罩了一个结界。
铜镜上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奇怪的是,黑幕之中的月亮却是一轮弯月,安行这才觉得怪异:莫不是那幻灵又骗我了?
四周开始变得寂静,镜中之月皎皎泛着涟漪,如同搅动的井水。
安行蹙眉凑近些看,发现那不是铜镜,而是真的井水!
井中之水微微升起寒意,安行沉下眸子,没想到这水竟这么高!
余光瞥见当初顾兖命人搬的利器,安行抽出一把长剑,喃喃道:“虽普通了些,却胜在时机,也不亏了…”
井底之水凉得刺骨,安行倒是受得了,就是不知顾印小少爷…
出了水面,安行朝四周扫了一眼,所幸并未看到有什么岸边浮'尸之类的。
这似乎是个地洞,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火折子的火明显不够用,安行试着点起灵火,红色的火光自手心冒出,微弱堪比快要熄灭的烛,一言蔽之:可有可无。
安行握紧手心,连着拿出三根火折子才继续往前走。
这个地洞很大,洞中央便是安行出水的水潭,而岸边却有两个洞口,皆是深不可测。
安行将火探向地面,果然,左边洞口有一排小小的脚印,一直向前。
可,为何只有一双脚印?若是后来顾兖是下来了井底,那就该是两双才对。
安行转过脚尖,朝另一个洞口走去,蹲下,当火光扫过时,一排较大的鞋印深深嵌入。
她,呆了呆。
如今两条路都有人进去过,可她只有一个,不能两边同时进。
“左边顾印,右边顾兖…”安行压下眸子,最终选择了脾气好些的顾兖。
洞里湿湿嗒嗒,从洞顶上方时不时滴落几滴冰冷的水珠,没入安行的后脖子,滑入腰际。
突然,脚下被什么一绊,安行险些连那三根火折子都得没了,剑尖在地上摸索,直至勾起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安行一愣。
这里…怎的会有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