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作响,几排声音混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实是魔音一般的存在,让人想忽视都难。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见到门外的人很快翻了个身,而与此而来的,是急促的风声,钦书当然清楚这是暗器射来的缘故。
不过冥儿力气不大,再加上钦书是非常熟悉冥儿的招数。不然这招暗器只怕武功再高的人都逃不过。
钦书瞧着落入泥中的那半枚蝴蝶钗,心中五味杂陈。再见时,没想到自己的定情信物,竟成了射向自己的暗器。
他轻轻拾起沾了泥土的蝴蝶钗,将它用衣角擦干净。这次他没有像刚才那般,而是轻轻地将门推出一个小口,这次的声响远比刚才那般震耳魔音要清脆悦耳许多。
冥儿在床上躺着,快要足月的身体十分臃肿,再加上中毒的缘故,整个人身形只有一把骨头,却偏偏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过得很糟。
但冥儿心里清楚,她其实并不缺少关心,一应吃食全是沁心仔细挑选,每日都是按照请来郎中的药膳,所有一切皆是分毫不差。
可为了保住孩子不会受到毒药的伤害,所以不得不借用外部的法子,把解药放入食物里,然后再用针灸,封住血脉。而且为了减缓毒药的流动,冥儿不能随意走动,所以只能在山顶的小屋里日夜地躺着,却也不知道孩子是否能保下来。这般精神上的折磨是比身体所受的痛苦更加难熬的。
但这些于冥儿,皆是心甘情愿的。
但这些却实实在在是扎进钦书眼里的钉子,他心底里原本便燃得极盛的烈火,仿佛又被添了柴,更是无法抑制住了。
他走进屋里,屋子不大,从门口走到床边也不过几步的距离,可偏偏每一步都如千钧之重,他害怕这是一场梦,好像踩得重了一些,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冥儿盯着来人看,初时她并没有认出来人。钦书这些日子待在军营中被折磨,袁颂之前没见过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整个人变化之大,连枕边的夫妻都没有认出。
冥儿躺在床上,紧紧握着手上的匕首,她假装睡着,因为整个人实在没什么力气御敌,所以干脆装作睡着的样子,等待敌人放松警惕,再给出致命一击。
钦书走得很慢,冥儿又不敢将眼睛睁开。突然,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她能够嗅出这之中缱绻的味道。可她的手却远远快过脑子,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钦书的胸口。
钦书抱得很紧,所以这匕首也扎得更深一些。这些日子行走江湖,经历各种各样的纷争,钦书的自保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他只是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妻子会出手伤人,不然这一招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避不开。
匕首甩开了两人的差距,冥儿到底力气不大,更何况最后还停了手。但这匕首磨得极尖,分明就是冲着夺人性命去的,钦书又不避不闪地挨了一击,如今坐在地上,他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想止住自己不停从伤口喷出来的血,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冥,你……还好吗?”昏黄的灯光里,冥儿看不清自己的丈夫。但变化之大,几乎是她无法想象的。他的整个脸型显出鲜明的轮廓,但并不显得硬朗,更像是在骨架上挂了一些肉,眼睛附近落着沉沉的黑色,仿佛深夜里行走的食尸鬼一般。若不是这张脸是她最为熟悉的人,她的害怕只怕现在已然压制不下了。
钦书坐在地上,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身体向外泄出,好像不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不罢休是的。
冥儿期待已久的重逢竟然是这般的画面,她疯狂地摇着手边的铃铛,好像是在和阎王爷抢人似的狠命。铃铛清脆但急促的声响,在宁静幽深的黑夜里,就像是黑白无常的催命符,显得极为幽森可怖。
沁心听到山上不要命般的铃响,心底猛地往下一沉。她到底需得想办法补贴家用,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冥儿身边,所以想了这样一个法子。相较于一个人,她更相信复姓山的阵法,当然她也为冥儿想了足够的御敌之术,却不料,今日想起的竟是冥儿身旁的铃铛。
她连忙奔上山,有捷径自然也很快,不过片刻,她就来到了木屋的旁边,推门而入,她走入了这一生最大的噩梦。
她的哥哥躺在血泊之中,而他的嫂子正捂着肚子,看这个样子估计很快就要临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