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柳阿婆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丁华月的声音。
“是呀,梅婶子,那对母女竟真的跟着娘回来了,真是不知道娘怎么想的,家里也不宽裕,现在又多两个人,虽然不住在家里,可入了柳家的族谱,以后就免不了走动..那小丫头以后说亲,少不得备上一份嫁妆....娘就那么点养老银子,这是准备花给旁人了...”丁华月埋怨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出来...
柳阿婆气得不行,她从孟家回来之前,没有和这个媳妇长时间相处过,也不知道她的为人品性如何,最近大半个月,她对自己这个婆母孝顺恭敬,她也庆幸,大清娶了个好媳妇,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是认了阿花和蜜儿,可她们并不与自己住在一起,阿花和蜜儿也有自己赚钱的路子,又怎么会花到她的钱呢,反而,柳小清现在还靠着阿花和蜜儿每天赚那十文钱呢,要知道,大清和小清在外做工,一天最多不过二十文。
“这嘴碎的婆娘。”柳阿婆抬脚便要进去,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冲到丁华月面前,好好教训一下。
可是,阿花马上就拉住她,“娘。”她冲柳阿婆摇摇头。
“阿花,你别往心里去,华月她...”
“娘,华月嫂子也是为了柳家好,阿花都明白,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阿花上午听到丁华月的话,心里也是不高兴,丁华月说的那些话,差不多就是指着她和蜜儿的鼻子骂她们不要脸了,不过回过神来一想,也怪不得她。
柳阿婆早年丧夫,丁华月嫁进柳家后,要照顾夫君儿子,还要照顾年幼的小叔子,现在婆母回来了,还要孝顺婆母,她为柳家的付出是不可磨灭。
阿花不想因为她和蜜儿,影响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
等到丁华月和梅婶子聊到别的话题时,阿花三人才进门,此时,丁华月和一个简朴的妇人正面对面坐在东厢房门口,看到她们进来,丁华月明显一愣,也怕被她们听到什么,她心虚的垂下头。
梅婶子见柳阿婆回来了,起身到了柳阿婆面前,“阿婆,你回来啦。”
“这就是你新认下的闺女啊?”梅婶子围着阿花绕了一圈,“哟,是个水灵的,难怪阿婆喜欢。”
不待柳阿婆搭话,她自顾自的说着,“不过再好也是认的亲,阿婆你可得多为小清考虑考虑啊,小清都二十好几了...”
柳阿婆见她嘴巴没个把门的,立刻喝止她,“梅婶子,我家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家小子的事吧。”
这梅婶子就住在柳阿婆家隔壁,喜欢说个家长西家短,村里有名的快嘴喇叭,柳阿婆在孟家久了,一些规矩礼仪也是根深蒂固,平日里,柳阿婆在家,梅婶子倒是很少过来。
梅婶子讪讪的闭了嘴,转头给了丁华月一个无奈的笑,就离开了。
柳阿婆憋着气,让丁华月去准备午饭,还叮嘱多做几个菜,而后拉着阿花和蜜儿就进了主屋。
三人无言,心里各有所思。
柳阿婆气丁华月不懂事,自家的事情和外人讲。
阿花是觉得尴尬,早上才对丁华月说了不会花柳阿婆的钱,结果,这会儿就来蹭饭了。
蜜儿能感觉到阿花的尴尬,有些心疼,离开大郑村有她的私心,柳阿婆提出来的时候,她只想着解决娘亲和自己的困境,却没有想过柳阿婆家里人的想法。
平时,大清和小清在外做工,中午不回家吃饭,柳阿婆和丁华月就简单做一个小菜应付一下,今天柳阿婆让多做几个,丁华月便炒了三个小菜,熬了一大碗野菜汤。
在其他村民看来,柳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柳阿婆在孟老爷家里做奶娘,工钱不少,大清小清也都出外做工,家里只有一个媳妇两个孙子,何况这次柳阿婆又带了养老银子回来。
可是他们都没看到,柳小清还没成亲,柳大清的两个儿子在上私塾,孟老爷给的养老银子根本撑不了多久。
丁华月不一样,她在柳家这么多年,对家里情况最是了解,以前两个儿子上私塾的银子都是柳阿婆的工钱在支撑,柳大清和柳小清的工钱都存在丁华月手上,用于家里日常的开支,多余的则留着给小清娶妻。
柳阿婆回来后,丁华月就要将手里的存银交给柳阿婆,由婆婆当家,可是柳阿婆却没同意。
她在孟家做嬷嬷这么多年,事情操心多了,回了家只想享清福,所以和丁华月说好,自己手里的养老钱留着给两个孙儿读书,家里还是由丁华月掌家。
想到小叔子的娶妻银子由自己管着,丁华月就非常有压力,现在婆婆认个闺女回来,还带个孩子,难免有些紧张。
“阿花,蜜儿,快吃吧,简单了些。”柳阿婆招呼阿花和蜜儿坐下,给她们夹菜。
蜜儿看着一桌的野菜,没有太多食欲,不过丁华月做的菜比阿花好看多了,阿花做的菜寡淡无味,有时候还带点焦糊,也不怪在郑家的时候,郑老太从不让阿花做饭。
这顿饭在莫名的气氛中吃完,柳阿婆意犹未尽,想留母女两在家里休息,阿花和蜜儿借口要回去整理房子,吃完便离开了。
阿花母女走后,丁华月将饭桌收拾干净,然后来到柳阿婆面前。
“娘...”她踌蹴不安的站在柳阿婆面前,“我和梅婶子说的话,娘是不是听到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虽然婆婆表现不明显,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的,婆婆在县里孟老爷家做奶娘这么多年,身上带着大户人家的气场,她内心里还是怕的,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婆婆是个善良的人,有些事情,说开总比憋在心里好。
柳阿婆轻叹一口气,她这媳妇很聪明。
“华月,你的担心,娘都知道。”柳阿婆拍拍她的手臂,“阿花和蜜儿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可是...”
“阿花和蜜儿自己可以挣钱,不需要我给钱。”柳阿婆干脆给她说明白,“我是喜欢阿花,也喜欢蜜儿那丫头,所以存着心思帮她们一把,她们也是可怜人。”
柳阿婆将阿花和蜜儿的实际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那窝棚是肯定住不下去,要搬来柳家村,就得落户,你明白吗?”
“娘...我...我明白了...”丁华月听了全部事情,也就明白了,难怪小清这段日子,隔几天就会多挣十个铜板。在想到上午她给阿花说的那些话,顿时无地自容。
“行了,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娘也有私心,阿花母女是聪慧知礼的,和她们来往,日后说不定有什么造化。”柳阿婆在自己媳妇面前,也不隐瞒自己的私心,她总觉得那蜜儿丫头不简单,能做出爱玉冰,就已经说明这点了。
“那日后...”
“阿花就是娘的干女儿,蜜儿就是娘的干孙女儿,该怎么相处,你懂得分寸就行。”
认干亲,在农家还是比较多的,很多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八字不好,怕养不活都会认个干亲,日后相处也就和普通亲戚一样。
丁华月没敢和柳阿婆说早上她当面轻视了阿花,等到晚上柳大清回来,夫妻两回了房,她才敢告诉柳大清。
“现在娘已经认下了阿花母女,等到后日开祠堂,入了族谱,阿花就是咱妹子,可是我今天这么说...”丁华月现在有些后悔,早上娘把阿花带来,她冲动之下便口不遮拦,下午娘解释过后,她又对阿花母女非常同情,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当时阿花脸上一瞬间的苍白,她想起来就内疚。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看着自己男人,“大清哥,你说我明天去给妹子道个歉,她会原谅我吗?”
柳大清总算弄明白为啥媳妇晚上一直心不在焉了,“指定能原谅你,阿花妹子是个好人。”
自家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大清明白,说刀子嘴豆腐心也可以,常常话说出口以后,回来就后悔内疚。
好在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心不坏,也不往心里去。
第二天,丁华月一早便带着饼子去找阿花母女,却扑了个空门,不过却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蜷缩再阿花家围墙边,肩膀抽搐着。
丁华月疑惑的走近那个身影,到了跟前才看清,“玉兰?”
身影抬起头,果然是玉兰,就是原先住在这里的寡妇,只见她眼框里含着未流下的泪,显得楚楚可怜。
“华月姐...”玉兰抽泣不止。
“你不是回娘家了吗?”丁华月将她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泥土。“怎么在这里啊?”
“我...我...”提到这事,似乎戳中了她的泪腺,眼泪哗哗的留下来,“华月姐,我...我哥哥嫂嫂们不让我留在娘家...我...唔...”玉兰想到早晨,哥哥嫂嫂将她行李丢出来说的话,就悲从中来。
想当初,娘家来人接她回去,她还以为娘家人真心接纳她,没想到...她们根本就是惦记昌哥留下的那几两银子。
“怎么会这样?”丁华月诧异极了,前段时间,玉兰的娘家哥嫂过来接人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说接妹子回去好好照顾,这才几天呀,玉兰就哭着回来了?
“呜呜呜...”玉兰只是一直哭。
丁华月踱了几步,“玉兰,这房子已经被村长租出去了,你...?”
“租出去了?”玉兰瞪大眼睛,有点不相信,“这么快就租出去了?”
看到丁华月点头,玉兰眼中仅剩的希望也暗淡了,“那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华月姐...”
她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只能回到柳家村,想着这里还有个屋子,不成想,这屋子居然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