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在一个漆黑的房间当中。房间里的座位有很多,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我没有特别注意其他人的样貌。没来由地盯着别人看,似乎不太礼貌。而且,我现在胃里一直在翻滚,手脚都使不上劲。所以,我也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其他人。
我昨天晚上都吃了些什么?哦,对了,我昨天晚上没有吃饭。
可是,我今天早上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几块酱饼,一碗酸汤,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汤里面都是些看起来就很好消化的菌类,没有肉,也没有该死的豆腐。
现在的感觉就跟之前得胃肠炎时差不多,或者之类的疾病。
上一回,我早上喝了一碗豆腐汤,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难受的要死了。当时我求助了我的医生,但我很快就后悔了。
我的医生一下子为我准备了两种药物,据说是健胃消食和缓解恶心的。我吃了药之后,强忍着度过了两三个小时,非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想吐了。
经验告诉我,吐出来就会好很多。但我实在受不了呕吐的过程,虽然之前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说白了,我就是不想吐出来。我希望那些让我难受的东西赶快通过我的胃肠。我希望它们赶紧变成屎。我宁愿拉肚子。为此,我再次求助于我的医生。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的医生为我输了液。经验告诉我,输液比直接吃药见效要快些。我实在是快要忍受不住了。
人在极度难受的时候,总是想试遍所有可能有效的办法,并且很难保持冷静。
我明明知道,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我吃下去的药才能起到效果,但我就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我甚至极度怀疑我的医生给我的药只有催吐的作用。它确实可以治好我的病,但它的原理是让我把不好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而这跟我想要的效果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最后,我还是吐了出来。当时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之前吃下的食物从口腔还有鼻腔喷涌出来,完全遏制不住。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感觉鼻子不通气。偶尔一擤,还能擤出异物来。
而在那些呕吐物中,我清楚地看到了“大块”的豆腐,方方正正的,跟它们刚被切好时一模一样。从那时起,我便恨上了豆腐,并将其加入到无法被我的胃肠消化的食物名单当中。
还有呕吐时胃部那种剧烈的抽搐感,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够到洗手池都很费力。明明已经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却还是会持续干呕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回忆拉回到了现实。我知道,终于轮到我了。
我的面试官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士。因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小岗位,所以就只有一位面试官来处理我的这次面试。刚才跟我在同一间屋子里等待的那几个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我的面试是问题式的,整个过程非常的愉快。
面试官一上来就问:“姓名?”
我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项巡。”
面试官随手记了些什么,紧接着又问:“性别?”
“女。”我随口答道。
这些简直不像是面试中的问题,而像是体检或者其他什么调查问卷里会出现的问题,至少跟我之前想象过的不一样。
面试官微笑着又记录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我确信有那么一瞬间,她对我吐了信子。
“您之前对我们这款游戏有了解吗?”面试官问。
游戏?是的,这里是一家游戏公司在我们区的分部。
今天早上,都是慧光里那些该死的推送,又一次吵醒了我。我记得我已经有好几次把它设置成“不再出现”了。可它还是出现了。这一次,它还算是起到了点正面作用。
“我当然非常了解。我一直十分关注慧光游戏的动态。‘自由球’是一款非常新颖的产品。我很期待它的成绩……”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觉得我的这份工作大约是在会场帮人搬搬凳子之类的活计,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问到这种问题。
自由球在慧光星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即使在现在,它依然是最受欢迎的体育运动。我记得,我的一位小学同学,在小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去职业队的青年队试训了。如果他后来真的成为了职业运动员,算算年纪,他现在也差不多该退役了。
但在慧光游戏领域,自由球的项目依然属于尚未被开发的部分。这次的项目,新颖谈不上,冒险倒是真的。
我虽然自己不玩慧光游戏,但毕竟也已经使用了慧光这么多年,至少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在慧光游戏中,玩家无法主动创建角色,只能以自身形象作为游戏角色的形象。
也就是说,每个人包含身体素质在内的各种信息全都被录入在了慧光当中。一个玩家,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不擅长自由球,他在慧光游戏中也很难有更好的发挥。这会在很大程度上限制这款游戏的销量。
后来的问题,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自己被告知会在“一周内”收到答复。
在回家的路上,我又看到了很多面容和善的路人。
经过楼下早餐店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幕。当时坐在我邻桌的一位女士,正跟她同桌的几位(大概是她的朋友或邻居)聊着什么。
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是她突然流下的眼泪。她是聊着聊着忽然就流下了眼泪。
我隐约听到她们的话题似乎围绕着她的儿子。当时,她同桌的人好像都在夸她的儿子优秀。然后,她忽然就哭了。也不能说“哭”,应该说是“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别人问她,她的儿子今天怎么没有跟她一起来吃早餐。她解释说,自己的儿子去别的区当交换生了。她说得很快,声音也不大。然后,她同桌的人便接连向她祝贺。
因为我经常在这里吃早餐,所以我对这位女士和她的儿子还算有些印象。
那是一位十分健谈的小伙子,想必在学校的成绩也很不错,否则也不会获得成为交换生的资格。
不过,我认为这位小伙子的母亲不必表现得如此“不舍”。儿子成为交换生,这是好事,她应当高兴。她如果常常为此流泪,倒不如伴随儿子同去。或者,总有一天,她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