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非追寻着游动的光子从墓穴走出,熟悉的浓雾再次弥漫在他周围,银色的月光把浓雾镀上一层银色的白砂。他望向背后,高耸的黑血王朝石质建筑包裹着黑洞洞的墓穴大门,如同一张吞噬一切的大嘴。
他隐约听到周边树林深处传来尸鬼的低吼,如今这种声音他已经烂熟于耳,甚至有些过敏,他一哆嗦,赶紧朝山坡下走去。
行不多远,来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脚底的陡坡下传来涓涓细流的水声,他双手扶在一颗老榆树边,透过榆树灰黑的叶影和雾气望去,不远处黑重重的香岚山镶嵌在远处幽蓝的夜幕底边,他感觉它巨大的山体如同一张厚重的黑幕往他所在的位置压盖过来,从那张黑幕上边毛绒绒延伸过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松林,和这一切完全不搭调的是山脚下的许多点密集的火光。
他定睛远眺,原是一座营寨,它紧挨着小溪,他心想道:“那该不会是漠狄国的营寨吧!”
又见那营寨前边一坨坨的小黑点胡乱的抖动着,中间偶尔闪着令人金属光泽,隐隐约约的从那边传来人的叫喊声,他意识到营寨前发生了战斗。
他心喜道:“女神保佑!我能借营寨大乱时,偷偷摸进去救出母亲。”他当下打定主意,快步奔下坡去。
待他来到溪水边却忽见对岸树丛中跑来一个黑影,他赶忙躲至溪边一块巨石之后。
那黑影原是个受伤的人,他持剑的手显然受了重伤,正用另一只手捂着,踉跄的踏入小溪,脚边溅起半透明的水花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他时不时回头望着背后,神色慌张,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果然,他身后跟来一人,只是那人有些驼背,但不似他那般慌张,那人一手捂住腰腹,似乎也受了剑伤,另一只手提着剑。
待他们走得近些,剑非看出前边这人是鹿家的官兵,他惊恐又苍白的脸浮现着疼苦的表情,跌跌撞撞的朝剑非所在的巨石走来,剑非悄悄移身致巨石的左侧。
他刚挪开位置,他便转进来,占了他原来的位置。剑非听他颤抖地喘着粗气,口中悄声骂骂咧咧道:“死。。死老太婆。。。我叶爷不仅要干死你,还要干死你儿媳,干死你孙子。。。。哼哼哼。。。”
又过一会,石头后边走来那位老太太,只听那老太太高声笑道:“哈哈哈哈。。”
剑非一听那笑声大惊,立时知道那老太太是自个奶奶龙思雨。
龙思雨:“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我知道你是谁,你住哪我都清楚,叶戈尔。。你杀了我儿,杀人偿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咳咳。。。”老太太满头大汗,她背朝巨石跌坐在地上,腰腹的剑伤让她双眼模糊。
剑非呆坐在巨石背后,如惊雷轰顶,全身袭来一阵冰凉和麻痹,热泪从他眼眶涌出来,紧接着全身的血液来回的在他体内翻滚,渐渐变成滚烫的油,猛烈蹦跳的心脏如同爆炸的油桶,喷射出无穷无尽的火焰,将他整个人熊熊燃烧。
叶戈尔见龙思雨跌坐在地上,得意地笑起来:“呵呵呵呵。。你不行!你已经老了!老人就该老实呆在床上,好好养老,然后等待死亡!”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龙思雨,手中剑亮着铁光,龙思雨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他,无奈叶戈的人形在她眼前化为三个重影,他小胡子一翘,得意地神情在她眼中加倍放大。
:“哼哼哼。。”龙思雨露出大仇得报的笑容。
叶戈举起剑不解地怒道:“受死时就该有畏惧死亡的神情!露出无畏的笑容只会让你死得更惨!我要折磨你!还要折磨你关心的所有人!哈哈哈哈。。。”他话音刚落,只觉脑后传来骨裂之声,随之一阵巨疼伴着眩晕感让他瞬间产生失去四肢的错觉,如同只剩半截身子悬在空中向前倒下。
他扒在地上浑身无力,只感觉眼冒金星,双眼发黑,颤抖着手摸至脑后,黏糊糊的一片,全是血,血腥味直充他的鼻子。
他惊吓地翻过身来,只见一年轻人伫立在他面前,右手扔下石头,左手接过龙思雨递来的青龙剑,于自身面前抽出,雪亮的剑身后一对闪着银光的双眼逼视着他,口中字句仿佛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从龇得“咯吱”作响的牙缝中迸发出来:“我!就是你要折磨的人!”
青龙剑于空中旋转向下化作一道银光,叶戈抬手大叫:“不!”
叶戈:“啊。。。”
青龙剑插入他的心脏,松林恢复死寂,四周只剩流水的声音。
剑非紧握着青龙剑的剑柄,浑身颤抖着久久不能停歇,手刃仇人并没没有减轻多少父亲被害这件事情带给他的伤疼,他脑中不断回忆起父子一起牧羊的快乐往昔,父亲曾告诉他,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在松溪镇开一家鲜奶店,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他努力了大半辈子,就那样简单的一个小目标,不但没有达成,还送了性命。
龙思雨:“剑非。。。”
剑非想起奶奶身上带着伤,忙冲过去扶起她道:“奶奶!你坚持住,我背你去就医,安娜阿姨会治好你的!”
龙思雨苍白着脸笑道:“算啦。。奶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剑非哭到:“奶奶。。别说这样的话!你老人家身体可不输年轻人!”
龙思雨笑道:“哈哈。。你最懂奶奶啦。。。”
剑非欲背起她,又被她拒绝,她厉声说道:“听好啦!孙儿!”
剑非点点头。
龙思雨握着剑非持着青龙剑的手道:“这把宝剑,以后就交由你保管了,答应奶奶,好好照顾它。。”
剑非点点头。
龙思雨:“你回去我房间,把床铺挪开,在地板上找到一块暗门,将它打开,里面有你爷爷打算传给你父亲的遗物,现在你父亲不在啦,理所应当传于你。。。”
龙思雨微笑地看着剑非,仿佛看到丈夫年轻是的样子,只是景象越来越模糊,她轻声道:“你长得真像你爷爷。。。”话音落下,龙思雨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剑非一天失去两位至亲,无尽的伤疼化作无边无际的孤独包围着他。他背着奶奶的尸首沿着小溪上游走去,来至溪边一高高凸起的小山丘,那里浓雾不似低地那样浓厚,脱离了迷松林千篇一律的松景,山丘周围点缀着夹杂贞烈兰的矮灌木丛和错落有致的山石,然后将她安葬在丘顶一颗高大的香果树脚下。
他想象着奶奶死后能坐在山丘顶,一边吃着野香果,一边欣赏着岚香山和山丘下溪水的美景。他把她喜爱的黄铜烟杆用一块碎步包好,藏在香果树根部的小树洞里,那里面很干燥,这样她可以像生前一样,随时取来抽上两口。
将奶奶安葬好后,他跪在地上朝她的坟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提着青龙宝剑越过小溪,向南边集中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