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里之外,游夫子双手撑着栏杆,目光平静的看着宴席上发声的白沐,微微颔首:“白京,你这个儿子,不傻啊。”
太湖边,群情激奋,族人们的情绪彻底被白沐调动起来,面对一群墨家的修炼者,同仇敌忾。
白文宕见不久之前还俯首帖耳的族人们如今换了个冷冰冰的态度对待自己,不禁恨恨的瞪着白沐。若不是族人们都在此,他恨不得取出袖中的傀儡兵器,把白沐千刀万剐,一解心头之恨。
“说得好!”
“傻小子好样的!”
两声叫好伴随着一阵鼓掌声音传来,众人顺着声音扭头看过去,只见灵儿爹娘站在酒席外面,正冲白沐抱以赞赏的神色。
看到张长老送过来的目光,灵儿娘甚至还傲娇的抬起下巴,示威一番。
“很好。”张长老轻轻地放下筷子,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白沐发现他们这种御境的高手虽然修为很高,但这幅总是自以为得道高人的样子非常叫人讨厌,跟以前在地球上大讲特讲成功学的人一样讨厌。
若不是听他们的鸡汤成功学听太多,他说不定早就不是一个扑街写手了。
证道成神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想到这件事情,白沐就掩不住失落情绪。
“你之前看起来傻里傻气,连我也差点被你骗了。”张长老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可以说,可以嬉笑怒骂,骂所有人,包括我和游牧之,甚至包括大钦皇帝陛下,可是你除了骂,还能做什么?”
“做不了什么。”白沐微微一笑,欠身道:“恕我直言,能开口骂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张长老微眯着眼睛问道:“听说,你还是个白丁?”
“是。”
“呵呵,有意思。”张长老笑了笑,又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那么,我如果想要让你死,就像摁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骂我,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骂你,也像骂一……”白沐本来想说一条猪狗,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对面再不济也是个御境的高人,真惹恼了他保不齐真下毒手。他重生尚且不久,对未来抱有美好期待,自然不想重生未半而立马死掉,于是改口道:“像骂一只蚂蚁那么简单,难道骂蚂蚁,也需要考虑意义?”
“所以,你告诉我,你骂,有什么用?”
“没用,但是能骂,这是读书的用处。”白沐笑了笑,“我可以明事理,辨是非,见不到看不顺眼的就骂,见到顺眼的就夸。当然,如你所言,你可以让我死,可以让所有人死,轻而易举,但是让我死或者让所有人死,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实力。”张长老淡淡道,“绝对的实力,修炼的目的就在于追求绝对的实力。”
“敢问贵宗门主实力,与您的实力,孰强孰弱?”
“自然是宗主。”
“那么,您跟我说实力,有什么用?”白沐忍不住又笑,“你可以杀我,贵宗主也可以杀你,到底是谁拥有真正绝对的实力?”
“不知死活。”张长老似乎动了真怒。
白石书院后园,游夫子叹了口气,“白京,你这个儿子,不省心呐!”
他心里明白,再不过去,这傻小子怕是真要在张长青手上吃个大亏。
手指在虚空中一点,还未见游夫子如何动作,身体忽然徐徐升起,如清风御在脚下,风驰电掣,踏云而行。
白石书院与太湖相距不远,游夫子转瞬即至,众人见到他神仙手段,又是一阵惊哗。
看到游夫子亲至,白沐心中稍安。他虽然方才很痛快的骂了很多人,但此时毕竟面对的是御境高人的愤怒,心里没什么底气。
若真是把人惹恼,人家一狠心把自己宰了,那可真是太操蛋了。
游夫子上前几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走到白沐面前,道:“向张长老道歉。”
白沐瞪大眼睛:“夫子,我没有犯错,道什么歉?”
“以下犯上,不是错?”
“讲道理也是错?”
“与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才是真正的讲道理。”游夫子抬眼看向白沐,冷冷道:“与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更强的实力才是道理。”
游夫子一番话,算是把白沐与张长青的争辩盖棺定论,一方面嘲讽张长青蛮不讲理,一方面也暗暗提醒白沐,没实力不要乱讲道理。
“夫子。”白沐突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看着围观的一众族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张长老讲道理了。我现在讲不赢他,等以后讲的赢的时候,我再好好与他讲。现在,我想跟族人们讲道理,你说好不好?”
“你还要讲什么道理?”游夫子瞪他一眼,有点头疼,不知道这个蠢笨如猪的弟子今天发什么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轰——
一阵雷鸣,天色突然间暗了下来,浓云自白石山翻涌而来,笼罩在波涛万顷的太湖之上。
游夫子和张长青俱是抬头遥望天色,随后目光凝重的看向白沐,二人疾不可查的相视一眼,悄然间换了个身位,把白沐围在中间。
太湖湖畔,白沐抬头望天,作思考状,口中喃道:“夫子,此时此刻,我很想吟诗一首啊!”
“我没听错吧?”
“这傻子疯了?”
“要不怎么说是个傻子!”
“一个白丁,妄想吟诗!”
白文宕等人目瞪口呆,随后大笑,也有几个族人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游夫子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沉声喝道:“吟来一听!”
“谢夫子。”白沐躬身作揖,一揖到底,起身后扭头看着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的白灵儿,安抚道:“乖灵儿,你没有错,是白文宕他们错了,白沐哥哥给你撑腰。”
白文宕怒极反笑,思及已经彻底翻脸,也不在乎那么多,激将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撑腰,你不是要吟诗吗?吟啊!”
“锄禾日当午。”
“嗯?”张长青目光一凝。
“汗滴禾下土。”
“这……”白文宕等人满脸疑惑。
“谁知盘中餐。”
“白沐哥哥……”白灵儿如何还不知道白沐是在为谁讲道理。
“粒粒皆辛苦。”
“此子藏拙!”游夫子双目如电,直勾勾的盯着白沐。
轰隆!
第二道闷雷自湖面上炸响,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