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崖。
凌雨箫狂吐不止，浑身发颤，肌肉痉挛。
他最后击爆雷空如的头看似很轻松，其脑浆飞溅的场景让他浑身作呕，但他不想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自己不信任的人。
米诺给他极为危险的感觉，因此他强忍下翻滚的胃液，直到来到后山他才大呕特呕起来。
对于他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而言，第一次杀人哪怕是杀一个该死之人也不是他内心所能承受的。
成长本身就是一个孤独的过程，承受不可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哪怕凌雨箫一直安慰自己，告诫自己雷空如的取死之道，但仍然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缓过气来，一步步走到山巅，看着星光下起伏的绿波，心旌荡漾，他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溜进山洞，凌苍天依然安静盘坐，感受到凌雨箫的到来，才睁开双眼，在凌雨箫身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韵味，这是以前他所没发现的。
“前辈，我要变强，我不要让人掌握我的命运。”凌雨箫第一次对着凌苍天下跪。
凌苍天罕见地没有调侃凌雨箫，微微一笑：“看来你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小子，先把你当前的危机度过再说。”
“只有不到三个月了，可是我对鸿蒙境的领悟一窍不通。”凌雨箫当下有些垂头丧气了，别人一生都开辟不了的鸿蒙线让他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开辟，他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
“小子，你不就是想来坑我突破之法吗？”凌苍天白了他一眼。
凌雨箫顿时一喜，充满渴望地看着凌苍天，他没有信心独立突破，可不代表凌苍天没法辅助他突破。
姜还是老的辣，这颗老得不能在老的姜就更是如此了，炼魂境强者啊，真正的巅峰强者啊，没有一些特殊手段谁会相信。
“你倒说说怎样更快地领悟境界？”凌苍天故意闭嘴不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凌雨箫。
凌雨箫思索了一阵，道：“对一般家族而言，一般是前辈和先贤的指导，如果有前人留下的经验总结，那么自然也是好的。”
先人的经验总结是前辈心血的结晶，对后辈的修行会有莫大的启发，这也是一个家族底蕴最重要的一部分，这种书籍绝对是一个家族的重中之重，会被一个家族放在核心保护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家族越大，其族下弟子也越强，控魂境强者越多的原因，所以一个普通的家庭要出一个控魂境强者难上加难，他们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走一条条弯路，很可能终身都不得突破。
“还有就是上古的经文。”凌雨箫道。
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些人为一卷残缺经文争得头破血流，“另外一些灵气充裕之地也能帮人悟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凌苍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最好的一种呢？”
“有上古经文自然是最好的了。”凌雨箫随口答道。
开玩笑，上古经文，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典籍，是绝世至尊对道的感悟，记载着他们的心血，每一部经文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遭天妒的，因为这些经文实在是太过逆天，以至于为天地不容，诞生之初必遭大劫。
“难道？”凌雨箫一怔，满是激动地看向凌苍天。
当下，他恭恭敬敬地磕头了几个，神色穆然，道：“前辈定欲传我朴经之道，后辈当弘以扬之。”
凌苍天眼睛瞪得大大的，顿时没脾气了，笑骂道：“格老子的，朴经，众经之首，老夫要是有朴经，早就上天了。”
“那定是上古十三经。”凌雨箫满脸期待。
“你当十三经是路上的萝卜白菜啊。”凌苍天翻了翻白眼。
“老头，你耍我是吧。”
“是老祖，不是老头。”凌苍天鼻子都气歪了，“先给我看一个月的星星。”
凌雨箫小脸发黑，这老头，纯粹欺骗自己的感情。
“哇！你什么表情。”凌苍天道，“我这让你看一个月的星星可不是逗你玩的。”
“真的？”凌雨箫满腹狐疑。
“控魂境是模拟外界宇宙，在人体内开辟鸿蒙宇宙，演化内在宇宙，推演大道，最终实现内在鸿蒙宇宙与外界宇宙的结合统一。真正的无上存在窥天机，演大道，逆天而行，让人叹服。”凌苍天摇了摇头。
“开辟鸿蒙线就如宇宙的诞生，是从无生有的过程，不过是在人体内诞生罢了。”
凌雨箫恍然，难怪控魂境都算是高手级别的存在，如果不是凌苍天这番解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鸿蒙境是怎么回事，开辟就更无从说起了。
“据说一些巅峰的存在能将内在的宇宙演化为真正的宇宙。”凌苍天感叹了一声。
凌雨箫突然问道：“那么我们生活的宇宙会不会就是一位绝顶强者内在演化的宇宙?”
凌苍天面色一僵，道：“呵呵，年轻人果然心思活跃。或许吧，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能接触的了。”
“平常人开辟的鸿蒙宇宙不过是窥天道的一个载体，连空间尚不能开辟更何况那能诞生生灵的宇宙呢？”凌苍天道。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芥子纳须弥。前圣有言，一粒灰尘可藏一个世界，一粒露珠含无尽道韵，天地的道与纹你可明否？”
凌雨箫没想到凌苍天突然搞起这来了。
“鸿蒙者，太初之始也……”
这老头还进入状态了。凌雨箫嘴角微微抽搐，翻了翻白眼，急忙道：“打住，打住，回归正题。”
“你个仙人板板，老夫传的可是无上真意，帮你证无上之道。”凌苍天顿时吹胡子瞪眼。
凌雨箫白了他一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会被一个符纹困在这里？
“好吧，我让你看的不是星星，而是从其中找到无上奥义，窥天地的演化之道，在真正的宇宙中寻找宇宙开辟的奥秘，主要是感悟无中生有的境界。”凌苍天脸色肃然。
“修行模拟的便是这宇宙的道，我们自然要寻根溯源，而不是全靠先贤的感悟，不然即使将先贤的感悟全部传给你，你又能明白多少，真正的路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走出自己的道才是关键。”
凌雨箫心中凛然，默默铭记，不得不说，炼魂境强者果然非凡，随便的指点都让他受益甚多，一下子就仿佛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眼前豁然开朗，他也隐隐中知道了修行的方向。
“天地的奥义实在太深，我所窥探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好了，你自己先去好好体会吧。”凌苍天道。
……
凌雨箫将后山的山洞口的藤蔓掀开，静静盘坐。
他今日心中触动甚多，不管是凌苍天认真指点的还是随口说的，他都默默记在脑海里。
他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包含天地万物，包含大道自然，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自己在这茫茫天地间也便如灰尘般不起眼，但人真的能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吗？
据说有人天资聪慧，突破到九阶后一夜领悟大道，实力直上云霄，那自己呢？三个月内真的能体会到那么一丝的奥妙吗？
他甩了甩头，专心窥探天地宇宙一角。
随后的日子就简单多了，他还不敢回望月城，至少也要等风波过去，由于自己在之前就为凌苍天准备了充足的食物，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虽然他时刻牵挂灵儿姐的安危，但自己出去也不能改变什么。
每到夕阳西下他就会来到洞口，静心盘坐，如一根木头般，盯着远方天际星辰缓缓升起的浩瀚，看明月当空的意境，从中默默感受无穷天宇背景下的玄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枯燥的过程，需要能忍受孤独的心，需要一直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所以一旦犯困，他就会调动冰魂体让刺骨的寒冰让他头脑灵敏。
他无法忘记那晚自己无力的痛苦，他无法忘记凌灵儿凄迷的眼神，那一切让他的心性发生蜕变。
以前或许他多少都有些漫不经心，现在则刻苦到让凌苍天都感叹不已，凌苍天知道定有什么事刺激了面前的少年，但他也不多问，只是欣慰地点点头。
白天只是通过两三个时辰的修行来缓解疲劳，其他时间则陪凌苍天“对练”。
所谓的对练其实就是简单的受虐，按凌苍天的话，这种练习能最大地激发身体的潜能。
凌苍天一挥袖袍，凌雨箫脊背狠狠地撞击在了石面上，尖锐的碎石直刺如他赤裸的后背，细碎的石子扎到皮肉深处，有的都快刺到骨头里。
他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然后咧嘴一笑：“还真舒服！再来！”
看得凌苍天都一阵无语，不由得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拼的吗？”
不过凌雨箫已经一拳挥到。
凌苍天手指一弹，凌雨箫整个人再次飞出，胸口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指印，凌苍天的手劲控制得极好，刚好到达凌雨箫所能承受的极限，要是再大一点，恐怕他的骨头都会被这一击震断。
凌雨箫灌了一口神水，精神涌现，不要命地再次冲来。
“还有意思没有，我都打累了。”凌苍天不耐地道。
说着一手如钳般抓住凌雨箫，抑制住其体内的魂气，闪电般地在地面摔来摔去，最后如扔沙包般将凌雨箫扔了出去。
此时的凌雨箫头破血流，肌肉不自禁的抽搐，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口鼻冒血。
他这纯属是发泄，发泄当晚的痛苦，他的心如刀割，仿佛这般受虐才让他好受一点，才让他内心不至于将自己责备得发狂。
他忍不住啜泣了起来，他现在已经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在让麻木的疼痛用眼泪冲刷创伤。
“我也休息休息，陪你练原本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不过现在怎么感觉我累得要死，你这家伙倒精神充沛。”凌苍天道，“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折腾坏了。”
“好了，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既然改变不了过去，就改变未来吧，已经十五天过去了，今天我就传你一卷鸿蒙境的经文。”凌苍天正襟危坐。
“刚才我的力道只是让你暂时动弹不了，不过不影响你听我传诵经文，所以接下来就给我听好了。”
“这卷鸿蒙境的经文是我早年游历时运气所得，虽说是诸子之经，但你也应该知道任何经文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大宗派都不见得有诸子之经。”
凌苍天说到这里不禁有些自傲，哪怕是一卷普通的经文也可让他傲视诸多同境界的强者，即使到了炼魂境的存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经文的。
“鸿蒙之道，其意一也，曰：无中生有，曰：一二相生，曰：寂灭归零，其道大也……”凌苍天法相庄严，通体生辉，顿时天地大道轰鸣，梵音群响。
山崖外云雷聚集，罡风四起，一道圣辉冲天而起，天地异象一瞬间被驱散，圣灵之威不可犯！
凌雨箫听得如痴如醉，言简意赅，充满了无穷的道义，众妙之门，群生之相，一一展现在自己眼前。
他忘记了所有的悲伤，忘记了身上难以承受的痛苦，仿佛整个身心都在经文中升华了，凌苍天一字一句，如黄钟大吕，大道至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切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身心空灵，如雨后青竹，如云外高山，超逸出尘，觉然物外。
何为大道，何为有无，何为众生相。
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让他忍不住对凌苍天（准确说是经文）顶礼膜拜，如朝圣者。
不一会凌苍天就停止了传诵，还装模作样地道：“后辈，你可明否？”
凌雨箫白了他一眼，继续体会经文的玄妙，直到月明星稀时才欣喜地睁开眼，灌了一口神水，精神百倍。
“多谢前辈了。”凌雨箫一笑，身心舒泰，灵魂通畅，浑身说不出的舒适。
这就是经文的美妙，不光有利于顿悟，还能影响形体，澄澈灵魂。真不知是何等大能者才能创造出来的绝世至理，当真天下无双，举世绝伦。
凌雨箫心中不禁的想，这还只是鸿蒙境一卷的经文，如果是全部，恐怕都能让人就此升华，一夜证道。
而且这也不过是诸子之经，若是冠绝天下的十三经，那就更难以想象了。凌雨箫心中不禁有些火热。
“小子，现在你就对照经文，仰观日月，自己推演，领悟真意，冲击鸿蒙。”凌苍天再度合眼，刚才传诵经文让他也受益良多。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凌雨箫整日坐在洞口看天地演变，经文在脑海中盘旋，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推演。
饿了，渴了，就灌一口神水，他坐在洞口一动不动，神色木然，如老桩枯木，衣裳渐渐积起了灰尘。
不畏风，不惧雨，两个月的时间内有灼灼的阳光将他晒得通红，有雨水淋刷他的躯体，甚至有飞鸟将他当成死物，落到他肩上。
他面容憔悴，灰尘厚积，人们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少年的脸，但他眸子却越来越深邃，如汪洋，如黑洞，他灵台平静，天地间除了日月星辰的演变以及经文的回响，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在一个暴风雨聚集的傍晚，凭着大毅力的他终于动了，眼睛精芒暴涨，天地能量紊乱了起来。
他，终于顿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