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听到我的话,开始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商量了起来。他们说的是魔语,语速较快,我才和灰衣学了没多久,完全听不来。
“河网森林我们已经找过一遍了,还要再去一次吗?她不过是个实力不到两星的小女孩,难道还能发现一些我们发现不了的?”黑为难地说。为了找那位,他已经在外面奔波了几十年,实在不想走回头路,再做什么无用功。
白摇头反对他的想法。“这个女孩说不定真能发现一些我们发现不了的,你看她的头发,难道想不到什么吗?”
我十分珍惜这个考验我记忆力,听力,还有魔语的机会,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黑转头瞅了我一眼。怎么?他们说的话还和我有点关系?
“你说的该不会是……”黑转回去,用手指隔空在烂泥地上划着什么。他用了魔法,虽然手指没有直接接触到地面,但地上还是被划出了痕迹。我斜着身子凑过去,在他们身后偷看,没想到,看到的竟是熟悉的图案。
“天赐。”我用青鳞语念出声,把黑白都吓了一跳。
“你知道?”这次连向来淡定的白都不淡定了,他失控地用魔语喊出声。
这话我倒是听懂了,也用魔语回应,“知道什么?”虽然念得有些别扭,但黑白都听得很清楚。他们一副受惊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懂魔语?”黑抓住我的肩膀,大叫。他自己和青麟国的人交谈过,据他所知,除了到他们国家出使过的祭司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魔语的存在,更不要说会念魔语了。
黑说这句话时用的是魔语,我听得不是很懂,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们。白看明白我的难处,给我翻译了一下。
黑白从我的举措看出,我对魔语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也不清楚“天赐”的真正含义。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达成了共识:这个女孩说的话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河网森林一定隐藏着什么。他们从地上站起,表示一下对我的感谢后,目标明确地朝河网森林前进。
我看见他们脚尖点地,就一跃蹦到了空中。明明空中什么都没有,无法借力,他们还是随心跳跃着,就好像他们背上了一个看不见的飞行背包,能轻轻松松地翱翔于天际。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他们身上,我只能感觉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元素波动,而完全看不到魔法阵的影子。
魔法的施展,必然伴随着环境中的元素波动和魔法阵的出现。要将魔法阵隐蔽,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利用光系魔法控制魔法阵的光线不发散出去。眼球无法接受到相应的光线,人自然就看不见魔法阵;二是利用幻系魔法,控制人的视觉神经,直接在他们的大脑中构造图像。
不论他们利用的是何种方法,都是难度级别超高的手段,得是修为达到四星的人才有可能触及的技术。而黑与白,在他们的国家,也只是军队中的小喽啰,是完全不起眼的小角色。在这一刻,我对日、月两国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在毗林城的南大街上传来欢快的笑声。这笑声感染了街上的其他人,每一个从南大街走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发出笑声的红发少女,心情愉悦地离开。
少女就是苏明钥,她束着高高的马尾,青春洋溢的脸上神采飞扬,初升的太阳被揉碎融进了她的眼眸中,光芒四射。红色简洁的衣装包裹住她结实有力却又不失美感的躯体,她背上雕刻着红云的长弓像一只沉睡的猛兽,只待时机一到,一声怒吼便能响彻云霄。和她鲜红的衣装不相匹配的是她系在脖子上的一块影像石和手上的通讯手镯,温柔的水蓝色点缀产生了别样的美感。
“哈哈哈,哈哈哈,看她那个被揍之后一脸懵的表情!哈哈哈……”苏明钥用手镯反复观看一段影像,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段影像由许子琴拍摄,画面记录了我被套上麻袋后被打的全过程。
许子琴站在苏明钥的身旁,无奈扶额,“够了吧,明钥,你这几天都把这段影像看了几十次了,还不过瘾?”
“当然不过瘾,因为,这可是记录了祸星‘光辉灿烂’的一幕啊,你再瞧瞧她之后的怒吼,那一副丧家犬的模样……哈哈哈,我还把这段影像传给了当初其他受害者的家属,让大家伙也高兴高兴。”
“你怎么这样!”许子琴觉得不妥,皱着眉头道。
“安心啦!祸星也不会介意被打的,要不然,我在往她头上套麻袋的时候,她就一把拔出剑来刺我啦……她只会介意你欺骗她而已。嘻嘻。”
听到苏明钥的话,许子琴愧疚地低下了头。
“诶?你看那不是祸星吗?鬼鬼祟祟地在偷看什么呢?”
苏明钥突然看见了什么,拍了一下许子琴的肩膀。许子琴抬起头,看见我正躲在一家酒店前的柱子后面,小心地朝前方的十字路口盯着看。那里,一队佣兵缓缓走过,队伍中的几人注意到这边的目光,转头朝这边看了几秒。
转过头来的其中一人让苏明钥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里面有个人是蚁六,祸星的父亲!”
这真是最糟糕的一幕!
离家两年,我终于无情地忘记了自己的父母,可以开始自己崭新的生活。谁承想,原本在外城混迹的父亲竟然来到了边境,而且,就在我的面前走了过去……
刚看见他时,我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寻找旁边的遮蔽物把自己隐藏起来。直到整个人贴在冰凉光滑的石柱,我才清醒了一些。他是来找我的吗?我该主动去找他吗?我拿不定主意,悄悄地跟在父亲所在的队伍后面,小心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使自己不被发现。
“她跟上去了……”许子琴说。
“跟就跟了呗,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苏明钥不以为意,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朝队伍行进的方向望过去,“他们去的好像是河网森林啊。子琴,你去过了吗?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要去那儿一趟的。”
“去了,前几天就去了,和蚁心一起去的……”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的队伍走进河网森林。父亲所在的佣兵队伍包括他在内有16个人,除了父亲以外的其他人好像都是专业的佣兵,他们武器精锐,服装统一,前进的步伐整齐划一。父亲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森林不比城市大街,在一片小范围的区域内,不会有太多的路人。我已经万分小心地减轻自己的脚步声,但还是在踏进森林的那一刻就被发现了。
“呐……这个小鬼谁认识吗?一直跟着我们耶。”队伍中的一个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提着我的兜帽将我提溜起来。帽子被人拽在手中,我暗紫色的头发暴露无疑,男人看见,脸上的表情狰狞了起来,“这丫头,是祸星!”
“抱歉,这是我女儿。她应该是跟着我来的。”
父亲从队伍中走出来。男人听到他的话就把我放下。我小跑着躲到了父亲身后,双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就这样,我一路跟着这支队伍走。
父亲给我说了家里的近况:母亲在我离去后情绪平稳了许多,父亲经常会回家看她,但为了家里的经济,工作不能停下来。他去护卫队查询我的位置,知道我在边境,就把工作的地点从外城转移到了边境。
我一直走在父亲的身边,注意到父亲在这支队伍中的位置很是微妙。在佣兵队进行了一次战斗之后,我确定了他在这个队伍中的角色。父亲是那种在战斗中无需出一分力,却在分战利品的时候要分最大一部分的那种人。而这角色并非他自己刻意为之,而是佣兵队的其他人强加给他的。而在我加入之后,他们连带着把我也算上了。
魔兽出现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冲到魔兽面前,拔剑出击。结果剑还没碰到魔兽,就被佣兵队的其他人给拉了回去,被强制地丢在队伍后面捡战利品。分的时候,自己和父亲一样分最大头的。我感觉到有很多人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但不知为何默不作声。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把不属于自己的钱财给了父亲,这种东西我受之有愧。父亲一直跟着这支队伍,想必对这种行为他心里有数,把东西交给他处理应是最好的。
队伍行至半路,队长下令原地休息。我和父亲坐在一起,其他人则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瞄我们一样,目光中有轻视和鄙夷。父亲淡然处之,他已经习惯了,但我始终无法适应。
要是不爽就说出来啊!我受不了这些人的表里不一,以洗脸为借口远离他们的视线。
我走到和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小溪边,当清澈冰凉的水扑打在脸上时,我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脱下鞋袜,将脚丫子放进溪水中,聆听着风的声音。就在这时,在我身后的树丛,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扭头朝那边大喝一声,“谁在那鬼鬼祟祟?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