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千篱站在千棠的面前,请求只身前往月冥国学习时,千棠震惊了。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
千篱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千棠的相信。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离开青麟国不是一件小事,前往月冥国则更是危险重重。
自千棠封锁国境线以来,青麟国和日、月两国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身处边界的许多人民也因这条命令的施行,利益遭到损害。
虽然千棠这样做是出于私心,但在主持过一次祭天大典后,她认为封锁国境线是一个有益的举措。它使青麟国摆脱日、月两国的控制,第一次真正独立自主起来,成为一个个体,而并非别人掌中的玩物。
通过研读青麟国的史书,千棠了解到青麟国祭天大典的起源。这项被许多人奉为神迹的祭祀活动,其实是日、月两国对青麟国的制约。
也就是说,青麟国的国民从一开始,就不信奉天神,也并不愿意为其奉献出同胞的性命。他们只是在日、月两国的胁迫下,被迫做出这项行为。结果,这每十年就发生一次的惨剧就这样传承了下来……最后成为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千棠想做的,便是在下一次祭天大典之前,让所有人停止这项没有鲜血喷溅的杀戮活动,并做好准备,迎接日、月两国的攻击。她相信,面对日、月两国,青麟国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一旦让千篱出国,也会有其他愚昧的人民跟着离开青麟国。到时,国境线的封锁命令就变成了一纸空文。暴露在世界眼前的青麟国将无比危险。千棠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但拒绝千篱的请求又极为危险。因为他的身份。
为了实施独裁,连自己侄子的请求都不答应。千棠的地位可能会因为这小小的一次拒绝而遭受致命的打击。
如果答应呢?
要让千棠解除封锁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在千篱离去后,再度关闭国境线。
为了青麟国的长治久安,做出一些牺牲是有必要的。
即便是自己的侄子。
对于千篱,千棠一直保有戒心。并非她想怀疑自己的亲人,而是她两百多年的经验在警醒她,千篱的身上保有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会危害到她的生命安全。
尽管如此,千棠还是将千篱兄妹俩视如己出般关心与爱护。但是,就亲密和信赖程度而言,千篱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千槿。
在千棠的心里,祭司继位者的最佳人选也是千槿。
在漫长的等待中,千篱心焦如焚。他不能再待在青麟国了。内心罪恶的表露,让他无颜再面对千槿。来找千棠,也是在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前往月冥国,是他躲避现实的一个渠道。
除了同意,他接受不了千棠的任何回答。
好在他所希冀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可以。”
千棠终于微微颔首,落下了肯定的答复。而此时,他们双方的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石头去哪了呢?它砸在了千槿的心中。当得知千篱回去祭司府的时候,千槿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她第一次旷了课,然后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离开了千叶学院。
即便如此,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推开祭司府书房,千棠的办公处那扇沉甸甸的大门时,一切已成定局。
好的……好的……好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千槿哭着跑了出去,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这片原本广阔,现在却不断缩小,令人感到无比窒息的空间。千槿的眼中的世界在泪眼朦胧中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像被一只大手,揉成了一团烂泥。她的心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千槿眼中的光芒黯淡了。
她曾想要守护千千万万人,让世界上包括人类的所有生灵都感到幸福。她以为自己做得到,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净化心灵的力量。那力量就像母亲的大手,轻轻抚慰着脆弱的心灵。但是这手不能抚平她的痛苦。
而且,只有她坚强起来,这手的力量才会愈发强大。一旦她变得脆弱,这只手就不再为她所控。
她没有软弱的权力。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当她发现,自己连最亲的亲人都守护不了时,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她根本就没有力量。
千槿掩面哭泣,跪在地上。
她的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位于湖泊中央的岛上,一棵参天大树用它的千万枝丫伸向天空。树的体积实在太过巨大了,对于此时脆弱藐小的千槿而言,是巨树撑起了这片天空。它坚实有力的臂膀为人们撑起了一片天空,用沉默但强大的力量守护着青麟国。
千槿忽然感觉到自己在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拥抱着。
她抬起头,仰望着这棵树。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跑到了哪里。她跑到了祭司府的后院,圣树所在的圣池。而她站着的位置,正是位于圣池四角的其中一个献祭台。
千槿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感觉到,一切,就是命中注定。
“是的,这就是命运。”
从圣树之上,传来男子的宁静悠远的声音,这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仿佛能抚平世间所有的不平与伤痛。和千槿的力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守护千千万万人的力量。
千槿望向声音的来源。
男子背倚圣树,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拱起,悠闲地坐在圣树千万条枝丫的其中一根上。他绿色的长袍和浅绿色的头发,让人觉得他就是圣树上亿亿万绿叶中的一片。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谐美妙。
当男人转过头看着千槿时,千槿觉得自己被震撼到了。
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存在着这样美丽的人。男人的脸仿佛是被神精心雕刻出来的杰作一般,令她完全失了言语。
他是谁?
拥有千槿想要的守护千万人的力量,又有这样绝世的容颜。
“小槿……”
熟悉的声音让千槿忍不住回过头去。果然,千篱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兄妹俩相对无言。
最终,千篱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知道那是十分冷酷无情的话,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但他只能这样做。一切都没得选,他所走的路,从他的父亲千桐死去的那一刻起,就被决定了。这就是命。
“小槿,去月冥国,我需要你的帮助……”
千槿的心仿佛被攥紧,她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是求助一般,她回过头望向圣树。树上的人已经消失了,一切仿佛都是她的错觉。
一阵清风拂过圣树,携带着圣树的一枚绿叶,飘到了千槿的手上。千槿握住了掌心的叶片。她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再睁开眼时,她那双金黄色的眸子又焕发了神采。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