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5日
第152天
小五月：
今天是你外祖祖的忌日，也就是妈妈的外公，十年了。
我们在阳台简单给老人家烧了一点香纸，希望他都收到了。
十年的时间，过得好快。这十年，也就是妈妈毕业后工作的时间。外公去世的时候，妈妈正在大四寒假，那时候已经拿到了公司的Offer，在等着去上班。上午的时候，接到了姨奶奶的电话，说外祖祖早上突然摔了一跤，不行了，我连忙通知外婆和外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搭车辗转往老家赶。
那时候家里还没买车，亲戚们也没车，需要倒很多趟车才能到老家。
我还记得通知外婆的时候，她的样子，几乎是要搀扶着。乘车的一路上，外婆也在哭，就这样一直到了外祖祖家里。外祖祖被摆在客厅里，大家围着。外婆冲上去抓住外祖祖的手，还有一口气，也就是那一口气，然后外祖祖就走了。
大家都说，外祖祖在等着他最喜欢的女儿回来。
写到这里，妈妈又哭了，一方面是因为回忆起那天的情况，另一方面是，妈妈好怕有一天，你会跑着来通知我，外公外婆有了什么意外。我觉得，我还在还没有能力承受这些。宝贝，生命一代代延续，可能这也就是生儿育女的意义和价值。如果没有我，外婆可能会更难承受外祖祖去世的信息，而如果没有你，有一天外公外婆去世了，爸爸妈妈也老了，岂不是非常孤独？
但是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你的外公在生死线上已经左右过了，外婆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这里不舒服，或者那里疼。毕竟，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妈妈小时候总记得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六十岁，“六十岁”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象征意义——就是说，人老了，都能做祖辈了。
所以你要快快长大，我们一起多陪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段时间。他们一天天在老去，我们要好好把握一家人还能快快乐乐在一起的时光。
小五月，你的外祖祖是个胖乎乎的老头子，特别可爱。妈妈小的时候，和几个表兄弟姐妹喜欢吃烤玉米，大热天的，胖外公就自己架着炭火，在家里给我们烤玉米吃。我们喜欢围着他玩，看他凶凶的，但谁都不怕他的样子。在外祖祖最后的那几年，糖尿病和高血压一直在折磨他，偏偏他又是个贪吃的老头，就时不时偷家里的甜食来吃，如果被盯死了，就让妈妈偷偷给拿出来给他吃。
临走前的那个夏天，有一个晚上，外祖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妈妈过去陪他聊天。那时候的外祖祖对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很乐观了，他跟我说，看着身边一个个老伙伴去世，有的甚至就是突然间不在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也不会太多，但是，回想起这一辈子，觉得还是没什么遗憾的……
幸运的是，外祖祖走得不算很痛苦，就是那天早上起床摔了一跤，然后就走了。也幸运的是，小五月还能看见我的外婆和爷爷，能看见爸爸的奶奶和外婆。
说回外祖祖去世那天，全家人在客厅哭得呼天喊地，而妈妈的外婆一个人坐在厨房的火炉边，靠着墙，眼睛红红的，但是眼泪没有掉下来，愣愣得看着前方。半年多后，我工作了，外公外婆带着老人家到广东来看我。祖祖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省都觉得很新鲜，也很高兴，一切都显得小心翼翼。
第一顿饭，是中午，我找了公司外的一个小馆子。菜都上齐了，祖祖却不动筷子，笑眯眯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吃。妈妈对我说，她是在等着外祖祖“坐下”，一起吃。虽然只能是一个人来广东，但祖祖把老伴儿的一片衣服上的布给缝在了自己衣服的里面，她想带着老伴一起出来。
这一转眼，十年了。
祖祖的身体也在慢慢衰老，今天她都还在医院里住着院，希望老人家身体能好起来，能看着小五月上幼儿园，上小学。
今年过年，爸爸的奶奶会过来。其实爸爸妈妈的想法和当年接祖祖来广东是一样的，想让老人家坐坐飞机，多看看。对老人家来说，很难讲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佛教讲轮回，其实，宝贝，如果真的有轮回，也是好事，想通了人更容易释然。
生也是苦，死倒不一定的。
也好想我外公的妈妈
“第一章做好这份工”
2014年1月25日21：12
第162天
（妈妈给你做了顶小帽子，你戴起来是不是也这样？）
小五月：
此刻我一个人坐在书房，放着音乐，喝着茶，客厅里是外公外婆，爸爸，还有刚接到的爷爷和太太。本来妈妈是过来修改一个小稿子，但是刚吃饱的你猛踹了一下，是不是在提醒我，这份热闹里，还有你？
确实是有好些天没跟你聊天了。
这几天妈妈有一点工作需要做，而家里也在忙着过年的事情，所以没有花时间在你这，但是妈妈每天都有跟你说话啊，你能听到吗？
年，对于中国人来说总是有特殊的意义。
这个年是妈妈工作后第二个没有年终奖的年，因为妈妈没有工作，在家里，只能抱着肚子里的你，你就算是我的大奖了。上一次没有年终奖，是小楼刚开业的第一个春节，妈妈和外公外婆，两个朋友在小楼里过了一个除夕夜，我们打麻将消耗时间，甚至连电视都没有。说真的，虽然一堆人在一起就是快乐，但那个年我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太清冷，也有点对不起你的外公外婆。
说道这里，自私的妈妈真想你不要学我，因为我可能没有你外公外婆那么豁达和好脾气。
而如果妈妈继续在报社工作，可能今天的心情会更糟一点。就在昨天，妈妈服务过五年半的杂志正式宣布倒闭了。对这样的结果，妈妈内心会觉得非常复杂，一方面，毕竟我在那里工作过3000多个日夜，对于外乡人来说，同事关系往往就是朋友关系，很难区分开。而且，那曾经是一份很有活力的，很开放的媒体。这源自于领导层的开放，也因为那份杂志身于中国最棒的媒体集团，多少有影响。而另一方面，离开那份杂志的时候，妈妈是有所心不甘的。原因大致也是刚才所说的，我对它寄予的感情太多了，远远超出了一份普通工作。离开的时候，会怒其不争，也对当中一些人的作为有所不齿。
当然，妈妈也有责任。当我冷静下来后，重新思考离开的原因，思考那五年多的工作，总结了很多。
小五月，以后你也会工作，会有同事，会在职场中看见人的很多面，也会在职场里知道“江湖”。妈妈无法想象你那时候的境遇是怎样的，就像外公外婆的职场环境和妈妈爸爸的环境差别也很大。但是，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份自己很喜欢的，喜欢到哪怕是没有薪水都很愿意付出的，哪怕是加班熬夜，也很开心的工作，它所能带给你的成就感和快乐，不亚于一场美妙的恋爱——同样会影响你很久。
香港人说“做好这份工”，我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态度，要么就好好做，要么就赶快滚，每碗饭出现在你的面前，都是不容易的，你不吃，很多人在等着吃。而关于工作，在广东人嘴里，常说“搵食”，不过是一种谋生方式而已，这样的说法也很符合我的生活态度：生活在任何时候都是要高于工作的，不论你是做国家主席还是做上市公司的CEO，没有生活没有家庭没有爱的人，只是社会中的一枚工具而已。
二者并不矛盾，认真对待，他们会还给你丰厚的物质报酬，快乐的人生，还有满足的精神世界。
对于以前东家的倒闭，中午睡觉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总结一二三，也有不少人在问我为什么。我还是更想闭嘴，企业有时候就像花开花谢一样，谢了作花泥，下一朵花可能会开放得更加灿烂呢？
爷爷和太太到了，我们家的“年”正式拉开了大幕。
慢慢告诉你，我们都会经历什么。
妈妈爱你！
一边写信一边偷听客厅聊天的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