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言风重伤,被抬回军营救治,杏林堂早就安排好大夫等候在那里,那是杏林堂最擅长外科骨伤以及内伤的林度与黄镜明大夫,两人忙碌一翻后,终于安稳下来。
林大夫洗刷完自己手上的血迹,边擦手边走出房门,对着刚送完顾忘忧回医馆的韩承宇说:“少将军,言副将无碍了。他后背的伤没伤及要害,只要不受感染,半月便可结痂。腿上的伤麻烦点,需要慢慢正骨,数月内不可下地行走,林某有信心让他能下地,可是能不能像以往那般利索,现在不敢保证。哎,少将军不必过分担忧,言副将也算是有福之人啊,如此重伤,居然能熬过一夜,又幸亏得到顾小姐在现场及时正确的外伤处理,如若再迟半个时辰,血气耗尽,就算华佗再世也难救他一命了。”
韩承宇听了,对顾忘忧越发的内疚,对着林大夫拱手行礼,说道:“辛苦林大夫了。”说完便赶紧进房看言风,看着那个往日潇洒的小伙子,如今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韩承宇心里泛起一阵阵内疚,顾忘忧那个女人,是自己的未婚妻,要冒险相救,自然也是自己去救,如今连累了言风险些送命,幸亏他还活着,幸亏顾忘忧找到了她,否则,自己不确定能不能原谅自己……
言风在大家悉心照料之下,恢复还算快,几日后便能做起吃粥,那日他感到少将军与顾忘忧之间似乎有了隔阂,便让韩承宇替自己去杏林堂对顾忘忧道谢,谁知道韩承宇回来之后,脸色比之前更加地阴沉,也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杏林堂这几日倒是很安静,顾忘忧已经又能忙着倒腾她的药膏香皂了。这天,顾忘忧觉得实在是呆不住了,刚起了外出的念头,便又被张氏呵斥了去,闷闷地呆在房内。这时张亦可来了,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说:“忘忧姐,你怎么了?”
“我就是想跟着义父去军营看一眼言大哥,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是娘担心我又去闯祸。”
“这有什么难的?“张亦可狡黠的眼睛骨碌一转,论起闯祸她的本事不比顾忘忧差,在杏林堂是最不服管教的那个。
“你有办法?”顾忘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那是当然,看,这是什么?”她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从袖袋中亮出一个东西。
“你们堂章?”顾忘忧看着那个半个手掌大小用象牙雕刻的杏林堂堂章,不可置信地拿了过来翻看。韩家军近日有了伤兵,指定了杏林堂的大夫过来医治,凭堂章出入,所以,有了堂章就能顺利进入军营了。
“一刻钟之后,我们出发。”两人对望了一下,感觉这个时间合适,去到韩家军营帐时,刚好是开饭的时间,应该会少了很多盘查的环节,张亦可转身出了房,说去拿些东西。
等到张亦可再次来到顾忘忧房间的时候,顾忘忧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需要一刻钟准备了,除了药箱,张亦可还从包袱里拿了两套大夫的常服,皆是男装。
“快点换上,我与你娘说了,我要带你到香料铺衣料铺买东西,散散心,她可高兴了。她这会和胡大夫正在验收药材,没工夫理咱们。”张亦可催促顾忘忧赶紧换上男装,准备出发。
顾忘忧也没有想那么多,赶紧换了男装。转眼两个年轻俊俏的大夫便从杏林堂的后院出了门,上了一辆早就雇好的马车,往城外军营而去。
到了军营门前,下了马车,顾忘忧看了一眼那几个守门的士兵,心里一阵慌,张亦可拉了她袖子,说:“怕什么啊,又不是去害人,再说咱们可是如假包换的大夫,去瞧瞧病人又怎么了。”顾忘忧马上挺了胸,跟在了张亦可后面。
守门的士兵看着两人大夫打扮,手拿药箱,却脸生得很,拦了下来,“你们俩干什么的?”
顾忘忧粗着嗓子说:“我们是杏林堂的大夫,你看,这是我的堂章。”
“张大夫刚走没多久,怎么又来两个?”士兵使劲盯着两人的脸问道。
“张大夫今日给言副将开的药比较特殊,要多换一次,所以叮嘱我们来换药的。”
那士兵翻看了一下堂章,觉得无异便放了她们进去,“右边直往里走便是副将舍营。“
两人挎了药箱便进去了,军营里来来往往都是男人,顾忘忧才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是有多荒唐,但是来都来了,想着见一眼言风便走,只能鼓起勇气往前冲。
言风躺在床上,腿伤没好动弹不得,只得拿了兵书翻看打发时间,这时,门口闪过两个身影,探头窥探了一下,“谁?”他警惕地问。
顾忘忧听得是言风的声音,喜出望外,拉了张亦可的衣袖,便闪进了房间内,待张亦可也进门后急忙关了门。转身看着言风警惕的眼神,她忙走近了说;“言大哥,是我是我。”
言风这才看清了顾忘忧,心里也很高兴,看着她男扮女装的样子十分地俊俏而有趣,“你怎么来了?”
顾忘忧笑嘻嘻地拉了张亦可过来说:“这是张亦可,堂主真正的千金,我义妹。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言风看了张亦可一眼,心里想起几年前那个被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孩,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现在很好,你不在医馆休息,又跑出来折腾了?”言风笑着摇摇头。
顾忘忧也不听他的,自己拿了他的手把脉,张亦可则东看看西摸摸,对军营里的东西很好奇。
顾忘忧把完脉,感觉还算满意,“言大哥,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了你。”说完眼睛一红,一直都是言风在关照她,在玉华镇接济她,教她骑马,如今又为了救她变成这副样子。
“我最怕你们这样了,我们当兵的,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奋勇杀敌的吗?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是要去救的,再说,你也救了我一命,扯平了。”言风笑着说。
顾忘忧听着他宽慰的话,心里也舒服了不少,想着韩承宇就不能这样安慰一下她吗,真是的,总是绷直了脸,“幸亏你还活着,否则你们少将军可能会杀了我抵命呢。”她想起那日韩承宇那冷冷的眼神。
“少将军才不舍得杀了你呢。”言风笑着摇摇头,估计韩承宇当时因为自己下落不明,去质问顾忘忧了吧。
顾忘忧又检查了言风的腿,那日在山里寻着他,因为言风不能言语,她并不知道他的腿受了如此重伤,如今看着又是自责一翻。
“差不多该走了。”张亦可过来提醒顾忘忧。
顾忘忧现在看着言风恢复得还不错,也算是安心下来,便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又翻出了几瓶药膏,“言大哥,你的脸还有伤,这瓶蜜脂膏给你涂的,很快就没有疤痕了。”
“我一爷们留点疤也挺好的。”言风很是不屑。
顾忘忧正准备说话,门被敲了两下,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开了,“这么热的天,关着门你也不怕闷着。”韩承宇边说着,边走进来。
张亦可正在翻一本兵书,忙用兵书挡了脸,用两个大眼睛花痴一样看着韩承宇。顾忘忧正在收拾东西,听到韩承宇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背对着韩承宇低下头来。
言风也是一愣,马上觉得此刻有点尴尬,幸亏还有个张亦可,否则,少将军的未婚妻女扮男装地跑来看自己,还关着门,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刚想说话又看见顾忘忧对着自己拼命摇头,“少将军,你吃过饭了?”言风只能没话找话。
韩承宇看着房中还有两位大夫也是诧异,“早上不是来看过了吗?怎么了?”他以为言风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紧的,换多一次药而已。”言风看着前面了几人,觉得又有点好笑,决定开个玩笑。“少将军,大夫说顾小姐受惊过度,时常恶梦萦绕,你上次不是托人求了西域的定心丹吗?怎么顾小姐服了也没有用吗?”
顾忘忧听了这话,瞪了眼睛看着言风,她何时恶梦萦绕了?
韩承宇听了,沉默了一会,说:“她,还没有好起来吗?我上次去,看她挺好的,所以,定心丹没有给她。”
张亦可捂了嘴想笑,觉得不枉此行。
“少将军,其实我知道你很关心顾小姐,但是你什么都不说,她怎么知道啊。”言风不怕死地说,反正他现在是病人,等下总不至于挨揍吧。
韩承宇咳了一下,觉得还有两个大夫在这里,便不想说这些,“对她而言,我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没有什么可说的。”
顾忘忧愣了一下,发现这是自己那天对张亦可说过的话,便瞪了一下张亦可,张亦可反应过来,无辜地摇摇头。但是两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敢吱声,便朝言风躬身告别,便准备背对着韩承宇退出去。
韩承宇进来后,一直都觉得有哪里不对,此刻盯着两位大夫的身影,冷声说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