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统万城的第三日,傍晚。一辆马车停到了都城内不起眼的一栋别苑门口,接走了一名神秘的女子送进了东宫。
赫连昌坐在东宫的正殿上,正在赏玩着一把青铜古剑。灯光里,面前一位满脸褶皱的老管家正在跟他汇报着这几日的各地的送礼单。
“北凉的皇帝派使臣送来这柄上古青铜宝剑,希望能与我夏国修百年之好。太子殿下可要留下这把剑。”管家问道。
“我有父皇亲自赐的宝剑,不需要其他的武器。自古宝剑配勇士,这把剑就送给我的弟弟阿满吧,他年纪尚幼没有自己的兵器,不过这剑对他来说还有些沉。对了,这几日各地官员送来的礼品你都盘点了收进库房里,都不必拿出来。不过都是一些讨好本太子的东西,至于我的喜好还是不要让众人轻易臣轻易揣测吧。”赫连昌把剑交给了一旁的侍卫恹恹的说道。
这时一个满脸谄媚的年长宫女缓缓入内,走到赫连昌跟前,低声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长安城的郡守大人蔡邕,刚刚差人送进来一名美人,老奴擅自做主,已经将人送到您的后殿之中。”说完她露出讨好的笑。
赫连昌的脸上呈现出厌恶之色,他们都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从册封到现在不过三四日,这些趋炎附势之人都纷纷来巴结自己了。
“我的府中不缺姬妾,这种来历不明的美人本太子无福消受。”他对着宫女说道,一时之间,宫女不知如何处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那么老者,太子殿下多年的仆从,也是他的管家。
管家摇摇头道:“你先下去吧。”宫女听完只得退出,管家转而又对赫连昌说道“殿下你收了这么多人的礼物只怕单单不收蔡大人的礼物,会让他惶恐吧。长安城是入关重镇,这蔡邕虽然是汉人,可也在汉人之中颇有威望。”
“你觉得我应该把人留下?”赫连昌的脸上略有怒色,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做事指手画脚,“汉人不过是在我匈奴铁弗人的威武之下俯首称臣的仆人,若我们还忌惮区区几个汉人,这天下岂不也不将我铁弗人放在眼里了。美人可不是物件,可以守在库房里。我想要的美人,岂有得不到的道理。”吓得管家不敢再言,太子殿下生性多疑,自从册封之后更是注意自己的言行,管家明白主人的意思,遂安排人通知刚才的宫女将人送走。
夜流觞伪装成车夫跟着一起进宫,宫门口的搜身还是成功躲过去了,没有搜到他藏身于袖中的短剑。马车进到太子宫殿的侧门停下,贺小安从马车里走下来。
“我知道,你是个刺客。“贺小安的声音冷冷的在他耳边想起来,夜流觞的背脊开始冒冷汗。此刻剑在弦上,不能容许有一点变故。他的眼睛冒出凶恶的的神色,冷声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杀了我,你也会死。但是却没有机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贺小安威胁他。
“那你想怎样?”
“你得保护我,不许一个人偷偷离开,反正你也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不在夜流觞的计划之内,他原本想着将贺小安送到了太子的宫殿就去寻找赫连勃勃的寝宫。但是此刻他不能拒绝贺小安,她太聪明了,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多年复仇计划,不可毁于此。
夜流觞不得不随着贺小安一起进入一个偏殿,宫殿的门口值守这侍卫,带领他们的侍卫将夜流觞拦在了门外,只让贺小安进入了内殿,贺小安回头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色。
待侍卫退出后了,夜流觞翻窗进了内殿,贺小安正襟危坐在榻上。虽然她面上很镇定,可是夜流觞还是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忧虑写在了脸上。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将她卷入这场风波里来。
“皇宫这么大,你想杀谁?”贺小安冷不丁的对着夜流觞冒出这句话。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秘密的?”
“本来只是猜测,可刚刚在宫门口你的反应验证了我心里的猜想而已”
“那你为何不在宫外的时候说这件事,偏偏要在此刻提起。”
“在宫外说了,你也不会放弃这场计划,现在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吧,既然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灭口,那你得保护我的安全。如果赫连昌来了这里,你是否敢杀了他?”贺小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夏国人的残暴,她早有耳闻,而自己被抓进这里来,也许真的就会成为一个牺牲品,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自救,却苦于毫无办法。她可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为赫连昌的后宫美人,之前对于赫连昌仅有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你还没有跟我做交易的筹码,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只需要轻轻一指,就能封住你的穴道,让你不能说话。不过,终究是我害了你,为了弥补一些对你的亏欠,我会让人在明日将你在东宫的消息,告诉那个来统万城寻你的魏国人。能不能把你救出去,就看他的本事了。”夜流觞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是说魏焘他来了”贺小安的鼻尖一酸,分离的这些日子,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就是她相信魏焘一定会来救自己的,现在他果然来了。“那你呢,你还能出去吗?”
对于贺小安的话,夜流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从走上这条复仇之路,他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你别想不开,坚持心中的信念,相信你等的人会来救你的。”夜流觞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流觞最后的这两句话,像是给了贺小安一些安慰和勇气,在陌生的地方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之前带领她进来的宫女在一炷香之后便返回了,赫连昌不会跟在后面吧?贺小安的小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了。
然而宫女进屋以后看自己的脸色完全变了,之前一脸巴结与谄媚,这时却换成一副黑脸,冷言冷语是说道:“看你长得这么美,还以为你这次交大运了,只可惜运数不太好,真是晦气。”
“你一人过来啊?赫连昌呢?”贺小安伸长了脖子朝他身后望去,却并无他人。
“你别望了,你还一心想着太子殿下宠幸你呢。走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太子殿下不想要你。你的马车已经在宫殿外候着了。”宫女说完将门推开,站在门口像送瘟神一样的表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贺小安一时之间没有理清头绪,自己还在纠结于如何自保,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结果事情就出现了巨大的反转,自己被人千辛万苦从长安城劫持来统万城,轻松的又被人给放了。
“你确定真要放我走,不许反悔?”贺小安不确定的说道,同时起身往外跑。
门口还是停放着原来的马车,宫女将贺小安带出门口,马车边上站着两个侍卫在小声嘀咕,宫女怒道:
“两人在说什么呢,安排好了吗?赶快趁着宫城下钥之前将人送出去,办不好差事当心太子殿下要了你的脑袋。”
“嬷嬷,刚刚跟着一起进来的马夫不见了,怕是他在宫里走丢了。”一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是让你们看着的吗?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小心殿下知道了打断你们的腿。”
“嬷嬷,现在怎么办啊?万一冲撞了宫里的公子和娘娘怎么办”
“公子和娘娘都有各自的宫苑,院子都有侍卫把守,他自然是进不去。这个事情回头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们两个赶快将马车送出去吧。别被其他人看见。”
贺小安在催促声中被赶上了马车,这回她确定自己是要被送出宫去了,一场虚惊她总算是度过去了,内心有些小兴奋。
马车在宫城的路上行走,贺小安想到了夜流觞,虽然是他将自己抓进了宫里。但是她两天相处下来,她觉得他不是真正意义的坏人,作为一名刺客,正在经历了最凶险的事情。贺小安还是祈祷他能够成功复仇然后安全离开。
马车终于走到了宫城门口,马上就要出宫门了,贺小安掀开帘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在此时,后来传来了喧闹声。
“有刺客,快,放下宫门。抓刺客啦”贺小安心里一紧,一定是夜流觞的刺杀行动出了问题。她顾不得这么多了,眼看宫门要关下,急得她自己从马车上跳下去想趁着乱跑出去。
然而她刚跳到地上,冷冷的刺枪就已经贴在了她的脖子上,一群侍卫围了过来,吓得她直打哆嗦。
这下估计完了,贺小安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