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是在军营里。
侍卫守在帐篷外,里面的完颜已经缓过神来。
她喘着气挣扎着坐起,发现衣着整齐。
捏住领口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陆芜把我救出来的?”她对自己嘀咕着,边猜测边小心翼翼地披上木架上的披风,走出帐篷。
“诺儿!”完颜郢乾看到她从帐篷里走出来,心急如焚地赶上前去,“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外面风大。”
被完颜郢乾扶回床边,完颜到底还是屈服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完颜郢乾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找我做什么?”
“为你出谋划策。”她平静地回答。
“女儿家家的!这里是军营,我们是要去打仗,不是儿戏,我怎会让你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完颜郢乾双手伏在床沿,有些动怒的神色,“我明日就让几个得力的将士送你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我好不容易冒死过来,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完颜咬着牙,“这场战争,如果少了我,必输无疑!”
“诺儿!”
“哥哥!”完颜抢过话来,“你要与羌伊一战,可是到现在为止却还摸不清敌人的战略,对吗?”
完颜郢乾没有答话,她便继续说了下去:“烊平在林地和草原的交界地带,常年少雨,但物资供给却总是最充足的,原因显然可知——这里是迟稷最薄弱的地带。
按理说以此行进速度可以在开战前七日内到达,准备也会足够充分。但现在不清楚敌人的动向和企图,就难以做出相应的对策,也无法估计粮草的供给次数,对吗?”
“你怎么清楚......”
“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羌伊的目的不是攻下烊平,而是绕过烊平,直接冲击迟稷内部。”
“诺儿,你......”
很奇怪,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小时候从没有军事方面的天分,也从不接触行军打仗的书籍,可为何才只三年未见,她已经变得判若两人。
“你不必感到诧异,和你分离的这三年,我学到了很多不曾接触的东西,包括军事战略部署。”完颜深吸一口气,“若我不来,战败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凌肆作为皇帝,也不是好对付的。”
完颜郢乾的睫毛扑腾了两下,“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刀剑无眼,保不齐我们都会被绞杀在营地里。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要留下吗?”
“是。”完颜又补充道,“这场战争并不危险,对于迟稷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说,不会有太大损失。你感觉得到,对吧?所以,让我留下吧。”
“诺儿......”
“求你了。”她的眼睛告诉他,他不能拒绝。这是完颜罕见地第一次祈求他。
“你留下可以,但你只能在战线后方,定不可闯入前线!”完颜郢乾嘱咐,“我不能允许自己让你出事。”
“好。”达到目的,完颜也爽快地答应了完颜郢乾的要求。
“等等,二哥。送我来的那个少年你见到过吗?”想知道陆芜的下落,当然,也想痛扁他一顿解解气。
“什么少年?送你来的是国师大人啊,你不知道么?”
“国师?迟稷的国师?”
“对啊。”
潇城里没有关于国师的传说,甚至没有流传他的消息。她也没想到,迟稷拥有这样霸权主义的君主,居然还会有国师从中分权。
一个国师,且不说他带兵出征这一点,就是大半夜的离开军营,跑去荒郊野岭碰上自己,这事儿也蹊跷。况且他是如何晓得自己是被迫嫁给土匪,从而把她带了出来的呢?
也许是故交,那样的话还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一些关于凌肆的消息。
“我去道个谢吧。”先跟他打好关系,探探他的底。
“今日么,有些晚了呢,不如明天再同我一起登门拜谢吧。”完颜郢乾始终是谨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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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郢乾走后,她还是溜了出去。若真的等到明天再去会见国师,有些话就不好当着完颜郢乾的面说出口了。如果是被完颜郢乾看出些端倪,她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被拦下来,毕竟他不愿意她冒风险。
“侍卫大哥,请问国师大人的营地在何处?”完颜问帐篷外的一个士兵。
她是将军的家属,旁人对她自然也是恭敬的。
他给她指了一条路,小声提醒:“国师大人不喜叨扰,如果他的住处熄了烛火,还请您退回。”
“我知道了,谢谢。”嘴上答应着,还是一溜烟地跑得没了人影。
没有星星的夜里,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偶尔有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草香,夹着风里的泥泞,轻抚完颜的脸庞。
那件青白色的长衫,终究闯进了完颜的眼里。
就像中秋夜里,她看见过的那瞬间一样。
他就那样背身站着,腰间的青璧,柔顺的乌丝。侧脸轮廓分明,无意间瞥到完颜失神的样子。
完颜不敢向前,她就那样呆呆地停着,看着,沉默着。
那个身影转过头,背着完颜离去。
“言承!”感到慌乱,又不知所措起来。
“言承!等等!”完颜踩着泥地飞快地追上去。
他走入一顶帐篷里,没了踪影。
跟上来的完颜想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
“没有国师大人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入内。”侍卫冷冷地说。
“国师?”是这位国师长得像言承,还是说他就是言承?
“我是来道谢的,请让我进去。”屋内的灯没熄。
“道谢?你是哪里来的丫头?”
完颜有些慌张,“请让我进去!”
她想闯进去,却还是被侍卫的两条手臂死死挡住。
“让她进来吧。”里面的人开了口。
侍卫的手臂一松,完颜就忙不迭地跑进了帐篷里。
言承抬着头,惬意地望着完颜动容的脸,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柔情,温婉。
“是言承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一样不羁的眼神,一样含情的笑容,甚至连斜靠在躺椅上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言承歪着头,笑容愈发灿烂。
完颜松了口气,又自嘲般笑了。
“果然是你。”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言承身上,“你怎么会来这里?”
言承一只手撑在书案上,感到莫名其妙,“我是国师啊,想来就来咯。”
“我是问你为什么来......”完颜看了看门外的守卫,降低了音量,“为什么来凡间。”
言承轻轻一笑,站起身来。
他的移动被跃动的烛光照映在帐篷上,帐篷上的人影一点点靠近另一个,渐渐重合在一起。
言承的手臂背在身后,轻轻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慢慢留下话语:“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