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完颜眼角紧了紧,挣扎了两下睁开了眼。自从离开凡间,一直都睡得浅,这一声打更便让自己完全清醒了。
披上外衣,用冷水搓了两下脸蛋,便径直往外走。
还是清晨,月光时隐时现,太阳还没有钻出山头。清冷的风在院子里灌着,吹起完颜的衣角,她站在风里,衣袂飘飘,出了神。
我还是公主的时候,是不用起的这么早,也不用伺候别人的吧?那时候,我还不是孤单一人......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风停了,完颜晃晃神,深吸了一口气,离开澜亭。
依稀记得来时的路,她摸索回寝殿。门外没有红旖,也没有其他人。
估摸着大概到了丑时三刻,她走到门边,轻轻拍了两下,“殿下?”
“进来。”里面的声音有些清冷,像今早的微风。
完颜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已经站起了身。
“更衣。”他背对完颜站着,斜眼看了看衣架上的玄色长袍,张开两臂示意完颜动手。
完颜先是诧异了一下,“殿下?更衣这种贴身的事情,红旖办是不是会更合适?”让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又不是自己的驸马爷。
“我有些事情需要红旖亲自去办,所以在她回来这段时间都由你代替她的工作。”他依旧背身而站,“我的手臂酸了,快点。”
完颜翻了翻眼睛,无可奈何地取下衣架上的长袍,“是。”她小心地答应着,将长袍套在言承身上。
他很高,比自己高出两个头。也许是自己还太小的缘故,帮他宽衣显得有些费劲。她撩起他的长发,方便整理衣领,却不料言承转过身来。
完颜停留在原处的目光突然对上他,那眼睛像潭水一样平静,却又深得看不到底,一时之间,完颜移不开眼睛。
直到那张脸突然凑近,“看来你对我的脸,很上心啊。”他的嘴角上扬,那种调戏的眼神让完颜反应过来。
“你......你干嘛突然转过来!”完颜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有些心虚。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狐妖都擅长魅惑人心吗?
“不转过来,你怎么帮我戴好玉带?怎么,害羞了?”他重新站直身子,只是语气里又多了几分玩味。
完颜略有些不屑地撇撇嘴,随手拿起衣架边的一条玉带,束在言承腰上。她不打算回应,眼前的人简直是个无赖。
“拿着,用这个可以在言宫里自由进出。”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塞在完颜手心里。
“去正殿,还有三卷奏书没有阅览。”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并没有要继续刚才那个尴尬话题的意思。
完颜将玉牌收好后,便紧跟在他身后。虚空的妖走路都跟飞似的快,这段时间完颜算是领教过了的,自然有了准备,虽然对于她的小短腿来说有些费力,不过已经有些习惯了。
跟在言承身后,完颜无聊地想到了些事情。怎么岚王可以四处游山玩水,而这个怪狐狸却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天都还没亮就起来了。想到这里,完颜若有所思,那这样我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头大。
言承倒是没有为难完颜,坐在殿内,他只安静地批阅奏章。完颜没有其它任务,也就只能静静地站着。
“渴了吗?”
“嗯?没有没有,我不渴。”完颜正纳闷,怎么突然问自己渴不渴,正准备对他改观,没想到话音刚落。
“但是我渴了。如果不知道去膳房的路,问门口的守卫。”他始终没有抬头,语气里却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从来都是平淡地安排着面前这个豆蔻少女的任务。
完颜刚准备冒火,又仔细想想:这虚空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恐怕就只有眼前的狐狸了,如果跟他闹情绪,就算暂时大难不死,但若是被他赶出这言宫恐怕也活不了几天。完颜哽咽了一下,也不回应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内言承略有些不解,“生气了?为什么?”郁闷了一会儿依旧翻看起面前的书卷。
夺门而出,完颜站在台阶上平复了心情,将亡国的委屈和一路走来的屈辱都压在心底深处。
抿了抿嘴,完颜开口问门口的守卫:“小哥,请问膳房在哪里?殿下需要用茶。”
“从这里右拐,往前一直走,走到第一个分岔路再左转,最里面那栋四层楼阁便是膳房。”守卫还算客气地回答。
“谢谢。”完颜自顾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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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言承今早给的玉牌,很顺利进入了膳房,刚准备询问茶叶摆放在何处,只见一个小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在完颜身上。
刚准备喊人,完颜定睛一看,这不是言安宁小公主嘛。
“嘿嘿,小嫂嫂昨天晚上有没有把我三哥收入囊中呀!”她咧着嘴傻笑,四肢死死缠住完颜,像一只八爪鱼,勒得完颜有些憋屈。
“小公主不要妄议。昨晚殿下把我安排在别处休息了。”说完,还不忘刮刮安宁的鼻尖,“公主莫要再唤我作‘嫂嫂’了,被殿下听到了是要责罚的,你还是叫我诺儿吧。”她轻轻将裹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抱下来,让她重新站好。
安宁虽然有点儿不情不愿的,但最后还是接受了完颜的请求,“那诺儿你来膳房是要给三哥送茶水吗?”她挽着完颜,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睛。
完颜被她逗得乐呵呵地一笑,“是的,小机灵鬼,你知道茶叶贮存在哪儿了吗?”
安宁嘿嘿地咧了咧嘴,拉着完颜朝楼上走。
一篓一篓绿得诱人的叶芽尖儿堆放在柜台上,一列又一列整齐的架子错落有致,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罐内是已经加工打磨好的茶叶。尽管过去见多了进贡的种类繁多的茶叶,完颜仍认不全面前如此丰富的品种。
安宁轻车熟路地拿起一罐古树茶末,“三哥最爱喝这种茶,诺儿姐姐一定要亲手泡哦!”边说边把茶罐塞在完颜手中。
完颜作无奈状,撇撇嘴,走到身边放着的四方的茶灶边。
用筛子滤过茶末,她熟练地点燃茶灶,一瓢清水入壶。
等到水中发出滋滋声,撒了些盐。继而,水面上略大些的泡泡如泉一涌而上,她便舀出一瓢开水放在手边。
完颜纤细的指尖捻起一撮茶末,轻放在壶内,只见茶末在水面扩散开来,又缓缓悬在水中。
“势若奔涛溅沫”的水再次翻涌起来。她不紧不慢地将舀出的开水重新倒回壶内,熄了火。
“诺儿姐姐,这煮法怎么好生奇怪?”守在一旁的安宁看完颜烹茶如此熟练,却从未见过这种方法,不禁有些纳闷。
完颜将茶倒入杯中,“这是凡间的煮法,煮出的茶很香呢。”她用手扇了扇茶杯,一股耐人寻味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不过分浓郁,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安宁此时已经盯着完颜手中的那杯茶咽口水了。
“喝吧,壶里还有。”她把杯子递到安宁手里。
安宁冲完颜一个傻笑,然后立马埋下头去喝茶。
“诶......小心烫......”不等完颜说完,安宁就已经捂着嘴巴嚷嚷起来,“烫!我的嘴......”不过茶的味道,真的很别具一格,清淡里有苦涩,待到细细品味完了,居然有些甘甜。
完颜已经重新沏了一杯茶,端在了手上:“傻孩子。走吧,给殿下送茶去。”说完,便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