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Two.

沉澜与孙佑扬又熟识起来，却不是因为看球，而是因为一场赛事。当年他们所在的城市竞赛氛围不浓，每年各科的联赛都是重在参与，给人去当基数的。初二那年希望杯竞赛，一如往常的，每班前十的好学生都报了，学校根本没有辅导，就随便这么去参赛了，结果整个年级十几个人都获奖了，沉澜和孙佑扬等五个同学都进入到了二试，直到那会老师才重视起来，但当时他们学校没有能开设竞赛课的老师，所以也只是给他们给了一本华罗庚竞赛习题集，让他们自己做，自己准备，那时候的好学生天然喜欢理科，热爱挑战难题，当时沉澜是真的把那本书从头到尾做了一遍，不是想得个什么成绩，纯粹就是兴趣。孙佑扬也在做，偶尔遇到难题，两人遇到了会随口提起来几句，就这么又说得上话了。

初中时，流行起湾湾的言情小说，不同于琼瑶那种悲情款，而是席绢、于晴等轻松搞笑的风格，一下子就吸引了沉澜和萧笙，于是每天的放学活动就变成了一起蹲租书店。

这天沉澜正缩在自己位置上看小说，租书店的言情小说都是口袋本，很适合藏在课本里偷偷看，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沉澜急忙用手去按住，对方却是手快地一把把书抽走，好奇地翻了翻。

沉澜抬头看到孙佑扬一脸啧啧的鄙视表情，“有病啊！”

“我说你也看这种小女生看的东西？”

难道我不是小女生吗？这句话槽点太多，沉澜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哟，这书还被扯掉了几页，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像那种人吗？！”说着心里却有些心虚，这种被扯掉的部分经常都是有些不可描述的内容，她突然有些怕孙佑扬知道她每天看的书里面有这些内容，以他的性格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孙佑扬看过之后像是放心了一样，把书丢回给她，“每天看这种书怪不得你越来越傻。”

“有病啊？专门跑我们班来找茬？”

沉澜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同学注意到这里，他们班经常有外班的同学进出，大家都不以为意，她只好悻悻地把书放回抽屉。

“孙佑扬，你是来找我的吗？”一个女生走过来打招呼，同时还看了沉澜一眼。

沉澜这才知道这货为什么出现在他们班了，找了个他们班的女朋友！

看了看自己班里像疯子一样追逐打闹的幼稚男生，再看看孙佑扬，简直是天差地别的画风。

孙佑扬看了一眼那女生，摇了摇手，表示并不是找她，而是又掏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个题问沉澜，“这道你做了吗？”

沉澜看题，“这个我做了。”她边说边拿了演算本和笔出来，写给他看，“这个你先通分，算到这里，你再代换已知条件，对未知量降阶，然后合并同类型后又可以代换一次已知，再这里，要用一次三次项的平方展开式，这里你最好是把公式背熟，不然不容易观察出来，然后，这样就算出来了。”

孙佑扬看着她一步步写出的答案，说，“对，我就卡在这一步了，原来是这样。”

那女生自作多情，尴尬地全程看完两人做题，很奇怪地问孙佑扬，“你为什么会问她题？”

那时候孙佑扬全年级第一，沉澜好像才二十多名，两个人差的太远，大家完全不解孙佑扬怎么会专程跑他们班来问李沉澜题，当时一试一等奖学校也就在升旗仪式上念了一下名单，大家觉得跟什么跑步第一名之类的没啥差别，是以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李沉澜，全年级数学最好，没有之一。”

这句话说出来时，周围同学都惊呆了，就连沉澜自己也在惊呆了的人群当中，还代大家问了一句，“是吗？”

孙佑扬看傻子一样看她了一眼，心累，不想跟她说话。

他也不想承认她数学天赋是好得吓人，她做数学题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力，很多题都是凭着感觉做就是最短路径。不得不说孙佑扬眼光很好，当时沉澜天赋不显，平时的考试题对好学生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考得不过是细心，大家好像成绩都差不多，但是孙佑扬就从仅有的几次一起做题中感觉到她的数学天赋远在一般人之上，后来他又拿了几个题试了一下她，果然，每次她的思路都很简单直接，就算是有超纲题，她有时候也能凭借学过的知识推论出结果。

直到最终沉澜拿了二试一等奖，和后来有次考试出题出超纲时，全年级数学基本都在五十分以下，沉澜照样拿了接近满分的成绩后，大家才真正明白孙佑扬那时候对她的评价，完全不夸张。

学校就像是一个小江湖，每个学校其实都有各种民间排行榜，什么四大美男，八大美女，十大优等生等，沉澜因为孙佑扬的点评，就突然成为数学榜第一，但与别的好学生相比，她有点像是独行侠，甚至是邪教这种，少了点名门正派的气质，以至于她一直就没混进好学生的行列。

期中考试时，沉澜进了考场才发现，有点意思，老师不知道怎么分的，她这个考场上就她一个学习好的。

她刚坐下，左秋延和一群人就凑过来，“照顾点啊？”

沉澜无所谓地点点头，“我不给你们传纸条，我写完把卷子放旁边，你们能看到就自己看。”

“没问题，我眼睛好着呢。”

沉澜在学习方面一向大方，她不相信别人抄她的会比她分高，所以每次考试有同学让她帮忙照顾的时候她都会帮忙，不像别的学习好的那样生怕别人考得比自己好。

考完试，老师布置大家收拾教室，左秋延和几个同学在教室后面不知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班长看不过去了，跑过去，“都闲在这干嘛，赶紧打扫。”

然后一个个分配了任务，指挥他们去干。

左秋延拿了个扫把，走到沉澜身边，“李沉澜，晚上请你吃烤肉。”

“哟~~~”周围男生暧昧地起哄，沉澜正在看小说，沉浸在唯美的爱情故事当中，左秋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的小心脏也不可避免地小小地扑腾了一翻，瞪着他想了半天才反应过这货是搞哪一出。

“不用了。”

“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得表示感谢啊。”

沉澜倒也明白他的性格，别人帮过他，他就要表示，她想了想说，“下次你爸又给你买了漫画，你借给我看啊。”

“说定了。”

沉澜没当回事，去找自己的桌椅，找到后，发现自己的椅子坏了，整个座板都掉了下来。

“怎么了？”左秋延目光还一直在她身上，看她提着座椅板子，就问了句。

“考试这两天，不知道谁把我椅子弄坏了，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我陪你去吧。”不由分说地提着她坏了的椅子跟着她一起去办公室。

两人到了办公室，跟老师一说椅子坏了，也不知道班主任当时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了，就随口来了句，“那你赔吧。”

一下子让沉澜来火了，“又不是我弄坏的，凭什么我赔？”

“你的椅子你自己就要负责啊。”

“这两天考试我又不在教室里，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考试都带上自己的桌椅吗？”

左秋延一看这人把老师都怼得下不来台，赶紧说，“老师，真不是李沉澜弄坏的，这两天她都在楼下考场，刚上来就发现这椅子变成这样了。”

老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挥了挥手，“行吧，到时候我跟班长说班费修。”

沉澜提着座椅板连老师再见都没说就回教室去了，左秋延连忙跟出来，在楼道转角处拉住她，“不就是一把椅子吗，赔了不就完了，犯得着得罪老师吗？”

“那怎么能行，又不是我弄坏的，凭什么我赔，而且一把椅子那么贵，我都能买两本漫画书了。”

左秋延突然被她这小气吧啦的样子逗笑了，“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抠门啊，我说，上次阿扬生日你不会是舍不得花钱买礼物才自己画的吧？”

“……怎么可能，呵呵。”沉澜干笑。

“看你这样我就知道我猜对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礼物，但是他却有些羡慕，“如果我生日的时候你能送给我一张贺卡，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这个简单，你一说我就想好了要画什么。”沉澜想起小学做值日时，左秋延躺在长椅上模仿美女的模样就想笑。

她笑得这么贱，引起了左秋延的好奇心，“你想画什么？”

“不告诉你！你等着惊喜吧！”

“那我可记住了。还有，你这样到时候老师记仇了怎么办？”

“管他呢，本来就是她自己不讲道理，难道还能赶我出教室？”沉澜从没有仔细想过成绩的提高对她意味着什么，在她简单的心思里，觉得好成绩纯粹是应付父母，事实上轻松拿到好成绩修补了她小时候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自卑，在面对老师都敢强硬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你刚才怼老师的时候我在心底给你暗暗鼓掌呢。”

“哈哈，是吧？”

也不知是因为给他抄卷子还是因为一起怼了班主任，左秋延对待沉澜态度好了很多，经常会主动过来跟她说几句话。

沉澜对于他的态度并没有太多感触，却不知有人已经因此恨上了她。沉澜初中时很有些受女生排挤，当时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以为是因为她对女生话题不擅长，没有共同语言，当然她也并不在乎这些，她上学的时候忙于看小说看漫画，回家忙于看动画看电视，并没有迫切的交友需求，居然完全没有感受到女生对她的排斥，直到很多年后偶遇初中同学，才知道有这么一桩，起因还这么令人啼笑皆非。

有一天晚上去球场看球的时候，下场前，左秋延突然跑过来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抛给沉澜，“昨天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要起风，等会冷的话你穿我的外套。”

“哦，那我今天早点回家。”

“那你走的时候喊我，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吧？”不仅沉澜觉得这货今天犯病，周围别的小伙伴全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左秋延。

“左哥，您这是？”孙佑扬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切换。

“李沉澜罩着我考试，我当然要把她伺候好了。”

“我就说你这次考试怎么进的年级前30，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好好学习了。”孙佑扬扭头冲着沉澜说，“你不许给他抄作业，让他自己考，我以后可是要去一中的。”

沉澜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敢阻止你俩的二人世界。”

那时候还没开始流行腐文化，要不就孙佑扬和左秋延这俩人这样早就被YY出百万字小说了。

“说什么呢，你高中考哪里？”

“还早着呢，没想过。”

“考一中，听到没？一中的室内篮球场是全市最好的。”

“我考哪里关你什么事啊，赶紧打球去，别妨碍我看漫画。”

“你。”孙佑扬正想说什么，对面场地有人大声招呼，“阿扬，来打全场吗？”

“好啊。”孙佑扬也脱掉外套，看了一眼沉澜，沉澜一看他那眼神，连忙摆手，“别给我！拿不了了！”

孙佑扬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弯腰把他的外套批在沉澜身上，“那就当个衣架挂一下。”

陶静之有样学样，把外套抛给她，“帮我也保管一下。”

趁他们上场后，沉澜无奈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场边地上，然后把他们的衣服都叠好放在自己书包上，心想，明天开始不来看了，混熟了也很烦，没看周围女生要杀人的目光吗！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在一群优秀的男生周围，最接近他们的反而是那个完全没有多想的女生，她大多是那种心思单纯，大大咧咧，甚至有些不太像女生的那个，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只是因为她安全。她很难引起别人的绮想，又吸引了火力。

平时人多，大多都是打半场的，很少有打全场的，沉澜来了兴趣，没看漫画，专心看他们打球。

她觉得篮球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特质的运动，陶静之是那种很有合作精神的人，担任控球后卫的位置，而孙佑扬平时看起来有点懒散，在球场上却发现他好胜心极强，大局观好，得分能力强，是典型的小前锋。

孙佑扬运球时喜欢两下慢的快一拍再来一次，加速！在靠近二分线后迅速背后过人，带球上篮，遇到阻拦后腰身一矮，将球从他人身后送入篮筐。

漂亮！

沉澜站起来鼓掌，周围全是女生的欢呼声，那一刻沉澜似乎与这些女生心灵相通，感受到了孙佑扬的魅力。

中场休息时，孙佑扬过来喝水，他喝了半瓶，然后拿起毛巾擦汗，“刚那个看到了嘛？”

“我又不瞎。”沉澜被他怼习惯了，也是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句，然后又觉得其实人家确实是有嘚瑟的资本，便又加了一句，“嗯，很帅！”

“比起漫画里怎么样？”

沉澜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还记着她上次评价他们没有花式动作呢，瞬间觉得特别想笑，她用动画片里的日文台词回了一句，“还差得远呢。”

孙佑扬斜倪了她一眼，伸手给她脑袋了一下，“什么眼神。”

萧笙有时候也会过来跟她一起看球，比起沉澜，她看的专注多了，整个过程就是，“哇，这个好帅啊……这谁啊，长这么丑还来打球……哎哟，厉害啊……”

沉澜已经深深看出来了，萧笙这是严重的外貌主义协会的，于是萧笙和孙佑扬，左秋延那些女朋友们很能说得来。

“李沉澜，你每天跑这来看漫画干嘛啊？”也有人可能不服气她与年级里的男神们关系好，挑衅问道。

“漫画，青春，热血，篮球，少年，这些组合在一起多美妙。”沉澜的回答让大多数人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萧笙扑哧笑出来，“她们又不看漫画你这样说她们不懂的，她的意思是漫画看累了，抬头看一下帅哥打球洗洗眼，可以继续看漫画。”

“漫画真那么好看吗？”

“可好看了啊，你看了漫画后，场上这些都不入眼了。”沉澜翻给她们看，把自己的喜欢的各色帅哥都介绍了一遍，说道兴起，甚至把男女主角的经典故事也讲了一遍。

结果那天之后，引发了年级上一阵漫画潮，连帅哥的魅力都下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