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进出出的侍女端着果盘,长廊上打扮华丽的夫人谈笑着,年幼的儿童围在院子里嬉闹。
“呀,小郡主出来了呢。”
“夫人好。”我仰头乖巧地看向面前的夫人,露出大白牙,只顾笑得天真无害。
这位是?瞧着倒面善,可却想不起来。
紫衣华装的夫人轻捏着孔雀扇浅笑,素手掐起一块绿豆糕放在我的手心上,道:“小郡主跑得这么急作甚呢?”
一旁的黄衣夫人眉尾一挑,掩嘴轻笑,嗓音绵绵细细:“是找徐家的小郎君吧?”
“呦。”此话一出引得周围的贵夫人娇笑连连,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我。
我脸上一烧,这些年我对徐玉的狂热追求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瞧各位姐姐说的,小郡主脸都红透了。”
娇媚的夫人弯腰温柔地勾抹我的脸颊,温凉手掌贴着我的脸,眉眼弯弯,额间梅红花钿娇艳欲滴。
那位夫人收回手,袖纱拂过我的脸,花香涌动。
这哪是一群贵夫人,简直是人间修罗场!
我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听家里的婢女说,这院子来了好多仙女呢,我又没见过仙女长什么样,这才急匆匆地跑过来。”
我一拍手,眉眼笑成一条细线,乐道:“现在见到了,原来天上的仙女长得都是这般美丽动人的模样呀,真真是没诓我。”
“呀,小郡主这话说的。”
那群夫人娇嗔浅笑,薄袖掩面,娇容微红,显然是吃我这番甜话的。
我屁颠屁颠地凑到紫衣夫人跟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真诚地盯着她,夫人被我盯得脸直红,支支吾吾道:“小郡主这是作甚呢?”
我嬉笑道:“仙女姐姐有没有见到钦天君呢?”
紫衣夫人红着脸,扭过脑袋,柔声道:“这里是女眷处,未瞧见钦天君大人,许是在前厅吃茶呢。”
果真是好脾气的主。
我笑眯眯地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溜,挥手道:“谢谢仙女,一会再来找仙女们玩呢!”
前厅不比后院,前厅多是男客,虽是阿娘的生辰,但看在阿爹如今的身份地位,来贺寿的男客也不少。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宾客,终于在前院一个僻静的角落瞧见了一个身影。
钦天君一身紫袍坐在石桌上吃茶,他老这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气,逼得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端着吃食的家奴都站得远远的,闭声沉气跟木头一样。
我拿起家奴端着吃食,大摇大摆地走到钦天君面前,将盘子重重一放,上头的蜜枣颠得飞起,摇摇晃晃落在钦天君的袖子上,圆滚滚地在袖子上留下蜜痕。
“……”
“…………”
钦天君抬起眼看我:“本君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歪头笑嘻嘻地看回去:“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这左思右想,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实在搞不明白。”
我眉眼一沉,冷眼瞧着他:“一向道家风骨地钦天君怎么会干出这种背地捅刀的行为,还是杀一个无冤无仇,手无寸铁的四岁儿童呢。”
钦天君慢条斯理地取出手帕擦拭着袖子,淡淡道:“本君若要杀南阳郡主,何必这么麻烦?”
我闭了闭眼,心中冷笑,除了这种手段,你还能怎么杀我?坐在天尊阁里靠算,算死我吗?
我缓缓睁开眼,人畜无害地笑着:“钦天君有话何不摊开了说,您这几次三番的哑谜都让本郡主猜糊涂了。”
“……”钦天君不回答,他的目光转向了别去,我也跟着看过去。
怎么是徐玉?!
钦天君看他作甚?难道我的死与徐玉有关?不对,前世尽忘,那年他才四岁,没能力也没理由要杀我。
钦天君问我:“南阳郡主想让他死吗?”
我眉心一跳,面前仍是不动声色:“他是我前前世的丈夫,未来的夫婿,我杀他做什么?”
钦天君微眯眼,沉声道:“不为了什么,就问南阳郡主想亲手杀了他吗?”
虽说他前前世负了我,还娶了别人,但是我实在没想过要报复他,更别说杀了他,顶多是想将他狠狠揍一顿,再不济在骂几句王八蛋,小白脸。
“?!”我的胸口闷得厉害,有些东西清晰又模糊,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早早种下,此时突然疯狂地枝枝蔓蔓生长开,勾的五脏六腑都难受。
我浑身都在抖,我强压着,咬着牙道:“不想,不为何还要杀他,那不是无理取闹吗?”
“咚。”
随着钦天君手中的茶杯落在,我胸口那种浊气才慢慢退了下去,我额头布满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咳……”
钦天君似故意没发现我的异常般,他自顾自地起身,眉眼冷淡,道:“南阳郡主的心告诉本君,它想,它想把眼前这个人碎尸万段,想让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永远下地狱。”
“……什么?!”骤然间身子一软,幸好有石桌撑着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我捂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也幸好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家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宾客热热闹闹地吃着酒,徐玉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我想要徐玉死?我的心想要徐玉死?胡说八道什么!
撑着石桌站起来,提起石桌上的茶壶对着嘴灌,半壶热茶入肚总算好受了些。
我才不会想要徐玉死,我要我的夫婿长长久久地好着,让他这辈子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地长命百岁。
阿秋踱着步瞧见我,急切关心道:“小郡主您怎么到这来了,老奴一会不见您,您就乱跑,这人来人往要是撞到您了,老奴可怎么办。”
我抬手默默抱住喋喋不休的阿秋,我还要保护好阿秋,守护好程家,不让前世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这,我又不禁叹了口气,钦天君虽不是文官武将,却很得官家信赖,若我想杀他是难上加难,若他杀如今的我却是易如反掌。
可若真如钦天君所说,如果不是他要杀我,那么是谁要杀我?敌在暗,我在明,根本无路可退。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世我都要拼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