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我费力地揪着头顶的帽子,好不容易从这堆人群中挤出去,又被推到旁边的人堆里,推推攘攘中我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早知道就该提前三日来这蹲着。
我个子小,在人群中穿梭并不难,只是今日的人实在是多了些,好在我终于挤到了前头,努力的踮起脚才能看到楼下的画面。
这军队还没进城呢,城内就早已沸沸扬扬围满了百姓,打扮娇媚的姑娘挎着花篮,手里捏着手帕急切切地伸长了脖子往前望,生怕错过了自己的情郎,更有人推着水果车来,警惕地护着自己的果子车,生怕被人偷了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呼:“来了来了!”
像烟花炸开了一样,“哄”的一声,人群中瞬间沸腾起来。
也不知道人群中谁起了一个头,兴奋高喊:“天耀大越!”
“天耀大越!”
“天耀大越!”
被人挤地喘不过气,我摁着自己的帽子艰难地往下看,只见一条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城门外进来,耀眼的战旗飞扬,整齐的呼声掀起战旗似海浪般浮动,遮住了炽热的太阳。
旗遮耀日,呼声震天。
带头的将军穿着盔甲,硬朗的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两旁的百姓挥手颔首道谢。
满天的香花好似夜里的星星一般多,花香染着姑娘的姣笑零落在将军身上。
“将军看着!”
摘下头顶上的小洋帽,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大将军扔过去。
帽子边的羽毛在空中转了个圈,大将军伸手抓住了帽子,将小小的帽子贴在胸前。
他抬起头看向我这个位置,我用力地挥手,起哄大喊:“大将军威武!”
百姓高声呼喊着:“大将军威武!”
“天耀大越!大将军威武!”
也不知道这位哥哥抬起头是看到我了,还是没有见到我,不过,对于我这个妹妹他怕是不认得的。
等到军队过去了,街上的热闹也就散得差不多了,我撒腿就往家里跑,要是让阿娘发现我溜出去来指定又要一顿骂。
回到院子里,阿秋在站在我的门口呢,她铁定是发现我不在屋里了才会这样急得团团转。
我心虚地揉揉后脑勺,蹑手蹑脚地从窗户外翻进屋内。
阿秋许是听见了动静,她推开门轻轻叫着我的名字:“小郡主,是您在里头吗?”
我假装刚睡醒,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撒娇似的抱住阿秋,含糊不清道:“阿秋,大哥哥和二哥哥回家了吗?”
阿秋将衣架上的衣服套在我身上,柔声道:“没瞧见二哥儿,大哥儿倒是回家了,夫人命奴带您过去呢。”
“咦?”
阿秋疑惑地将手心上的花瓣递给我看,纳闷道:“小郡主的头发上怎么会花瓣?”
“……”
坏了,定是刚才落在我头发上的,回来的匆忙忘记了。
心虚地打着哈欠,我趁着阿秋发愣的时候从床上跳下来。
我嘿嘿笑道:“阿秋那我先过去了!”
开溜要紧,可不能让阿秋知道我偷跑出去。
“哎呦!”
冷不防地撞到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的身体可真硬,我失重跌坐到地上,捂着撞疼了的头,吃疼地看向眼前的人。
我结结巴巴求饶道:“阿……阿爹。”
阿爹站在我面前,板着脸冷冷地看着我,他见我吓得直发抖,那张万年不苟言笑的脸,好像……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哎呀呀地推开阿爹,心疼地抱起我,看见我的额头微红一片,皱着眉责备道:“哎呦,你看看你!看你把小阿阳吓得,我的小阿阳一定都撞疼了。”
我把头埋在阿娘的脖子处,不敢去看阿爹,小声道:“阿娘我不疼,不怪阿爹,是我自己乱跑。”
换做几个哥哥,我早就闹了,可是在阿爹面前我比小羊羔子还乖巧。
阿爹清咳一声:“你大哥哥回来了,说是带了些东西给你,让你过去。”
“是。”
他说完就走了,阿爹对我总是很冷淡,和我说话也是寥寥几句,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儿家,所以他才不像喜欢哥哥一般喜欢我。
阿娘看出我的失落,安慰地揉了揉我的头:“别看你阿爹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其实啊,他听说你醒了,丢下你大哥哥就急急忙忙地过来看你了。”
我抬起头,笑嘻嘻道:“阿娘快带我去找大哥哥吧,我还想知道我的礼物是什么呢!”
阿娘将我抱到宗祠,宗祠内跪着一个男子,他背对着我,跪在宗祠中上香,而我的大嫂嫂站在他身旁,这个男子就是我的大哥哥。
阿娘笑指着大哥哥,贴在我耳旁小声道:“小阿阳还没见过大哥哥呢,过去吧,自家哥哥不必害怕。”
如若是前生,我定是会害怕拉着阿娘的衣襟,毕竟我与这位哥哥从未见过面,小孩子多少认生。
可人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上辈子见不过两次面,这辈子总归想把遗憾都补上。
阿娘将我放下:“客人应是到了前厅了,阿娘得过去招待客人,小阿阳就和大哥哥和嫂嫂待一块,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阿娘去吧。”
大嫂嫂不经意间地转头看到了站在宗祠外的我,她正要出声喊我,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我的大嫂嫂性情温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她看向大哥哥时总是眉眼带笑的。
蹑手蹑脚地走到大哥哥身后,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掐着声音:“呔!猜猜我是谁!”
大哥哥被我阴怪的声音逗得哈哈哈大笑,抓着我的手,又故作苦恼道:“我实在猜不到是哪位乖巧伶人,美似天仙的小娘子啊。”
假装生气地松开手,我气鼓鼓地伸出手:“呐,我的礼物呢?”
大哥哥捏了捏我的脸,他的手不像长安的贵公子那般精雅,也不像徐玉那样白皙修长。
那只大手上新伤累旧伤,几处手指宽的口子已经结疤,手上的老茧蹭得我的脸有点疼。
大嫂嫂轻轻一笑,将我抱起来,逗了逗我的鼻尖,看向大哥哥:“你啊,阿阳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了,在宗祠打闹,公公婆婆要知道了,你得吃罚的呢!”
大嫂嫂看向大哥哥时,她的眼里总是亮晶晶的,我想上辈子我看徐玉应该也是这样吧。
大哥哥笑道:“娘子说的是,为夫受教了。”
他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木盒子上刻着些古怪的花纹,像某种诡异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