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死得很冤,我只听说官家是病逝的,可从徐玉口中多多少少我知道了这位官家是批奏折累死的。
他真心疼我,我自也真心疼他。
我取下腰间的小香囊拎着给他,故作生气道:“喏,给你,这可是我的嬷嬷做给我的,你闻着这个,晚上可得好好睡觉了!”
这个小香囊是阿秋给我做的,里面的药材用的是西域的方法,我睡不着的时候,只要闻一闻就能睡得踏实,三哥哥和五哥哥每日缠着我要,我都没给。
他是天子,什么奇珍异宝他没有见过,没有拥有。
可官家视如珍宝般把小香囊捧在手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摔了,他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
想起他的死法,我不免更添愁。
他道:“江南那新进了一批好木,朕都留着给朕的小郡主做千机床呢。”
官家敲了敲我的额头,又道:“朕的小阿阳说什么,朕都照做。”
他招了招手,德福取过一旁小太监的盘子端到他面前,官家将香囊收在袖口里,拿起盘上的小瓷瓶。
我好奇地看着那个瓷瓶,玉白的瓶子只有我的巴掌般大,上面系着两条红线。
官家道:“你啊太淘气了,朕可听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跟着你几个哥哥上树抓知了,掏鸟窝的,你这小胳膊细腿的,没少摔,这个你收着,哪儿疼了就抹抹,可别留疤了。”
他把小瓷瓶系在我的腰带上,慢悠悠道:“朕还等着你这个小糯米团长大嫁给朕的儿子,给朕当儿媳妇呢。”
德福见我好奇,在一旁解释道:“小郡主,这可是好东西,是南国进贡的稀有药材研制的,陛下啊,一听说这宝贝能治疤,一入库就给您留着呢。”
这么昂贵的东西我可不敢收,胆怯地看向阿爹,阿爹坐在太师椅上,对我点点头。
我捏着腰间的小瓷瓶,弯着眉眼笑:“那就勉强收下吧。”
“陛下。”
钦天君盯着我,拿出袖子里的册子,“一个月前,天生异象,臣夜观天象,认为这绝非良昭。”
!!!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我重生的时候,果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我歪头冲他一笑,害怕地揪了揪官家的袖子:“阿阳害怕。”
钦天君往前一步,重重地行了一礼:“陛下,此事关乎国运,还请陛下慎重。”
官家摸了摸我的头:“朕和你阿爹还有要事谈,让宫女带你去花园玩吧。”
当然不行,要是他们商量着商量着,就决定把我烧了怎么办?
我正要撒娇却听见阿爹的咳嗽声:“阿阳,不得无礼。”
“……是。”
我只能泄了气,乖乖地点点头。
宫女牵着我的手,这个小宫女不比我高多少,长得甚是可爱,看我时眼神软糯糯,圆圆的脸蛋晒得红彤彤。
“哎呀。”
小宫女突然惊呼,我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她抽泣着跪下,抬头红着眼怯怯地看着我:“小郡主恕罪!奴婢将官家赏给您的球放前院了。”
宫中的宫女,太监哪一个不知道程家六姑娘身份,又有谁不知道官家最是疼惜南阳小郡主。
我蹲下身,扶住她要往下磕的头,歪着头笑道:“不碍事!你去取过来就是了,我在这等你。”
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往花园外跑,那抹小小的粉云团消失在园口。
太阳出来了……
我坐在秋千上望着头顶刺眼的太阳。
官家的花园我来过很多次,并不陌生,哪儿的鱼好抓,哪儿的花香甜我早就一清二楚。
脑海里闪过钦天君的那双眼睛,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个少年留不得,就像他觉得我留不得一般。
闷热的风吹的树叶沙沙的响,地上冒着腾腾的热气,风吹起我的裙摆。
花园的另一头传来宫女和稚童的嬉笑声,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寻着声音探过去。
簇簇盛开的花丛中围着好多宫女,太监守着坐在凉亭里的女子,凉亭里的女子穿着凤袍。
我认识她,她是官家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整个后宫最温柔的女人了,每次我见她,她总会坐在凤椅上对我笑。
那双含着水的眼神透露出柔和的笑意,她从不嫌我顽劣,甚至还会亲手给我剥荔枝吃。
皇后娘娘坐在亭子里笑着望着花园中戏耍的两个孩童。
顺着她溢着笑意的眼神望过去,在花园里扑蝶的居然还个李衡!
“是他?!”
这可让我不由大吃一惊,李衡在私塾里那副一板一眼的小老头作风,居然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宫女一同扑蝶嬉闹。
当今的官家没有女儿,却有五个儿子,三皇子李衡与五皇子李旭是皇后生的。
上辈子我老顾着捉弄徐玉,对这些官家事也不上心,多多少少只记得是个叫李衡的皇子来同我们上过学。
李衡这个人生的好像不错,是长安世家榜上排名第一的公子。
不过,皇后娘娘的笑意好像不是对着李衡的,而是对着阳光另一个青衣小郎君。
那位小郎君我没见过,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整个人仿佛只靠一口生气吊着。
他双手合十,从阳光里跑出来,扑进皇后娘娘的怀里,兴奋地把手伸到她面前:“母后,母后!孩儿抓到一只蝴蝶!”
他的声音很大,我听的一清二楚,他喊皇后娘娘的是母后?
看他的脸色应该是那位活不过十五岁便病逝的五皇子。
他这么一扑,皇后娘娘险些摔倒,但她却没有一丝责怪,反倒是笑着接过宫女的手帕细细地替小郎君拭去鼻尖的汗珠:“看你跑的,满脸的汗。”
青衣小郎君撒娇地摇了摇头,张开手,我想知道他抓的蝴蝶是什么样的,不由往前凑近了一点,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只见宫女连忙要去接,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如视珍宝地接过那只蝴蝶,揉了揉小郎君的头:“母后很喜欢。”
突然,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眉头一皱,目光直直盯着小郎君的手心:“你这手怎么伤了!你看看你,尽贪玩!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如叫太医!”
我从来没见过皇后娘娘这般生气的模样,她怒目呵斥所有的宫女太监,恨不得将他们全杀了给青衣小郎君赔罪的模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怕极了。
我转过头去看还在李衡,他还在阳光下扑着蝴蝶,他抓住了好几次,每次张开手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就失望地摇摇头松开手,转头去抓另外一只。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看他,他头上的小金冠松了一边,摇摇欲坠地挂着,应该是刚刚摔了一跤。
奇怪,同样是皇子,但却无人注意到这事,亭子里的宫女都忙着为青衣小郎君擦汗扇风。
李衡像抓住了什么珍宝似的,满脸的汗都来不及抹一抹,急忙跑进来,一双眼睛兴奋地睁得很大:“母后母后!孩儿抓到了!孩儿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