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208年4月6日，司理，都护关。
一夜很快过去了。刘羽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从随身携带的几件衣物里找出一件青色长袍穿上，匆匆用水抹了几把脸。
这不，皇甫松的大嗓门又开始回荡起来：“我的弟子们动作都放快一点，别磨磨唧唧的，等会外头空地集合。”
刘羽站在铜镜面前，看到自己那细长的剑眉和清秀的脸庞，不禁露出了少年天真的笑容，“不错。”
他缓缓转身出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皇甫松还在房间外面等人，空地上只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刘笙。刘羽不禁笑容一僵：“笙，笙姐……”
刘笙见了这幅窘相的刘羽，先是低下头掩着嘴轻轻一笑，然后小嘴巴一撅，悄悄问道：“刘羽，你昨晚上干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到处乱跑。”说到这，她的脸不知不觉中又红了。
“我找皇甫叔问事情，又不知道他房间在哪里，一不小心就走错了……”刘羽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
刘笙不置可否地把头偏了过去，耍起了女孩子的小脾气。
刘羽顿时苦了脸，这可如何是好啊？就是让他单枪匹马走千军，他也毫不畏惧；可如何哄一个女孩子开心，可是他的软肋。
“笙姐……”刘羽战战兢兢地再次问道。
“以后，别叫我笙姐，我没那么老。”刘笙笑着把头转了回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刘羽陷入了混沌。这跟昨晚上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好不好？唉，女人的小心思真是可怕啊。
不待多时，皇甫松带着另外几人也是洗漱完毕，整装待发。
刘羽把脑袋凑了过去，笑嘻嘻地问道：“皇甫松，咱们等会去哪啊？”
皇甫松却望都没有望他一眼，埋头收拾行李，不过嘴上却应答道：“今天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联军打算在天理城东一百五十里的天尊城开战，先头部队昨晚上就进发了，估计现在都快到了。”
“这么快的啊！”刘羽几人惊呼道。
“你以为呢？”皇甫松笑骂道：“司理平原一马平川，他们若是一夜之间到不了才是笑话中的笑话。”
“皇甫将军，出发了。”赵康挂着灿烂的笑容，“韩盟主让你们和在下一起前去，请。”
“赵将军，您手下是不是缺少一位智囊型的人物啊。”皇甫松却抬起头，答非所问地说道。
“唉，是。”赵康大大咧咧地一笑，“鄙人这里的确是缺少这种人才，不知皇甫将军可有推荐？”
“我一个鄙仄之人，哪里见得到那么多的人才。”皇甫松大笑着自嘲道，随即对刘羽几人命令道：“快，跟我走。”
“几位，这里是我备好的马，请。”赵康邀请道。
皇甫松脸上虽然挂着笑，眼底却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有劳赵将军了。”
刘羽知道皇甫松对赵康不放心，但他并不能说什么。毕竟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小心为妙。
三日后，天尊城北二十里，联军北军大营。赵康一身戎装，平静地看着手下士兵一个个准备就绪，意气风发地发令道：“众军听令，准备攻城！”
于此同时，南军和中军大营也已经统统打旗，表示自己准备完毕。西凉方面，钱究也下令西凉兵出城迎战，浩浩荡荡的旌旗一摆就是几十里。
西凉军的军旗和关东联军的军旗都稳稳地矗立在各自军营里，钱究更是亲自登上城墙指挥战斗，韩廆也亲自给联军将士敬酒，双方的士气都已经激发到了极致。
终于，两军阵营里猛烈的敲鼓声宣告了这场大战的开始。
读者们请不要骂我，我不得不在这里插入一段天尊城的地理环境叙述：天尊城处在司理腹地，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也是一马平川。天尊城东十里地曾经被刘镧硬挖出来了一条护城河，那里由钱究的士兵把守；西北方向有一个小山包北山，那里便是此战的制高点，更是钱究严防死守的重要据点。
韩廆的联军则在东面，像扇子一样平铺开来，这样的阵营可以方便将军们互相支援。
只要稍微有一点军事知识的人就能看出来，韩廆的关东联军陷入了彻底的被动，而钱究则是可进可退，灵活自如。
联军最大的失误就在于没有一个能够扎住阵脚的地理位置，完全是在平地上扎营，若是钱究放火，他们就有吃观音土的风险。
但战斗已经开始了，拉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也得上。
刘羽几人和皇甫松并没有去陷阵搏杀，他们在赵康的安排下选择了一个临时搭建的瞭望塔观看整个战况。
“嗯，不错。”皇甫松爬上梯子，抹了抹头上渗出的汗水：“挺宽敞的，坐几个人绰绰有余。”
刘羽紧跟着跳了上来，不禁赞叹道：“还有茶，真棒。”然后他缓缓环顾四周，目光远眺：“哇，真的可以看到整个战场诶！”
“那是自然。”皇甫松抓来一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往上一躺：“瞭望塔若是连这等功效都没有，还不如拆了算了。”
“皇甫松，你觉得联军胜算几何？”李林发问道。
“嗯，不好说。”皇甫松踌躇了一阵，把眼睛一闭：“自己看。”
几个小家伙都争先恐后地走到栏杆旁边，轻轻用手支住下巴，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的战场。
（既然主角并没有参战，那就让我们从上帝视角来欣赏这一场血战吧）
首先是季武彦急不可耐地打了头阵，带着三万先锋军就冲向了护城河，身后的弓弩手全力放箭掩护。
北军赵康则想先拿下制高点北山，命令副将带着步卒从正面佯攻，然后亲自率领骑兵极速杀往北山。
“笨蛋！”刘羽在瞭望塔上眼神一黯淡，随口批评道，“明显敌在暗，我在明，赵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在钱究的监视中，那为何偏要带着骑兵装作没有被发现的样子去打北山？这不是找打吗！”
“等等，这不是最可笑的，看那里。”李林的手缓缓指向季武彦的中军。原来这个蠢货直接从正面强攻，结果被西凉的弓弩手好好教育了一番，死了数千人马。等跑到护城河边上，才猛然发觉河上的桥梁已经被拉起来，陷入了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的境地。
“季武彦这老东西，终于触了霉头了。”李林欢呼道。
“不。”皇甫松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后草草地往战场扫视一眼，“他待会儿会败得很惨，很惨。”
“因为桥梁还没有断，对不对？”刘笙的声音悄然响起，倒是让皇甫松大吃一惊：“绝对是女中豪杰，竟然一眼就看破了！”
“这有什么看不穿的？”刘笙沿着丹唇轻轻一笑，“这么混乱的战场，说不定就有几支箭矢刚好把桥上的绳索射断。”
“然后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刘羽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刘笙目光缓缓对准他，带着几丝腼腆和赞许。
果不其然，季武彦很快就找准时机搭建了几座浮桥，然后再命令先登死士拿下钱究在护城河旁建好的桥头堡，缓缓放下大桥。
士兵蜂拥而过。
“为什么钱究不放箭呢？”刘笙悄声问道。
“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刘羽压低了声音应答道。
而赵康偷袭北山的骑兵被一阵乱箭扫射，不得不铩羽而归。他转而指挥大队步兵，准备强行击溃西凉兵。
但让人恐惧的一幕出现了。幽灵一般的西凉兵主动出战了。赵康一马当先，一枪挑死一个西凉卒，大喊道：“给我杀！”
但西凉卒的实力让他震撼了。该怎么形容呢，残暴，残忍。
每一个倒下的伤兵，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割下头颅；杀敌的时候要把对方的身体完全撕碎，让人体器官的碎片洒遍战场。
杀红的眼睛怎么看都像从十八层地狱里刚刚逃出来的恶鬼。
赵康军队的勇气很快就被击溃了。无论赵康怎么喊都是无济于事。
大规模的溃败开始了。赵康的士兵被追得满地开花。
让我们再看看韩廆的表现。用两个字形容的话，平庸。一直是中规中矩的前进，然后厮杀，然后撤退……厮杀的过程简直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似乎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撤退井然有序，尽可能地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那冲在最前面的，就剩下季武彦了吧。刘羽轻蔑一笑：“这野种，也该完蛋了。”
“好了，”皇甫松缓缓伸了一个懒腰，“下去吧，不然等会跑都跑不赢。”
终于，随着季武彦过半士兵过了护城河，郑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主公，放！”
这次放的可不单单是箭矢了。石块、黄油、甚至还有从茅坑里捞出来的粪便，都飞向了季武彦的大军。
季武彦正打算过河，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爆鸣，原来是护城河上的一座桥被砸断了。他眉头猛地一紧，抬头一望，脸上血色尽失。
仅仅是一刹那，第二座、第三座……这条河俨然成了自己的三寸，居然把自己逼入了绝路！
河西面的士兵惊恐地回头一望，才发现自己已经和大部队脱离了，连主公都还在河对面。迎接他们的只有滚烫的黄油和绑着点燃布条的箭矢……
火，漫天的火！空气中散发着血肉被烧焦后的酸臭味，无数的士兵被大火吞噬…….
祸不单行。钱究大手一挥：“给我杀！”浩浩荡荡的西凉卒便像入海的江河一样涌了上来。
前有敌兵，后无退路，还深陷大火之中，除了惨败，别无选择。
季武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士兵被敌人分割、瓦解、撕碎……
“父亲，快走！”季天麟绝望地嘶吼着，死死地把季武彦往联军的方向拉，“不逞一时的匹夫之勇，我们还有幽州，我们还能卷土重来！”
季武彦仿佛刚刚惊醒似的，匆匆下令道：“撤退！”
残余的士兵如同被洪水冲走的泥沙一样溃退着，钱究终于按捺不住了：“传令夏侯范胡兰，给我追！至少给我撵出去一百里！”
天理208年4月9日，钱究击溃联军，赢得首战胜利。
皇甫松一边带着弟子匆匆骑马撤退，一边却不忘回过头望着钱究的大旗冷笑道：“先让你们得瑟得瑟。给本座记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