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塞正准备往回逃走,那人果然从路上方横冲下来。惊慌失措的莫塞被那人从后面抓住了脖子衣领,一阵拉扯。他力气野蛮,挣扎不得,莫塞料想自己是逃不掉了,颤抖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那人仍然死死攥住他,就是不放手,大笑道:“你就那么害怕我吗?我不过是拉你到我家去喝酒。”
莫塞:“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一个路人罢了,为什么要动手拉人……”
“拉你,你又怎的?”
莫塞又挣扎,道:“既是去你家喝酒,岂放了手……我随你去便是……”
那人阴阴的笑道:“我一旦放手,你不跑了才怪,走,别啰啰嗦嗦!”
就这样,莫塞被那人紧紧揪着后衣领子,拉拉扯扯到了路上方的木屋,从门口就见屋里的木桌子上已摆了七八盘菜肴,荤素都有,正冒热气。
原来他早有预谋!
莫塞被按在凳子上忐忑不安的坐下,用土碗斟了两碗酒,那酒存得有了些年份,离得二三尺,也能闻到醇香,嗜酒的人闻得,哪个不想喝。
酒菜里有毒没毒,谁也不知道,那人倒也明白莫塞的疑惑,自顾先夹菜吃了,又抬碗喝了一口酒,叫莫塞赶快喝。莫塞因为害怕,不敢不喝,只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管喝酒,觉得碗里的酒的确无毒而且比自家酿的米酒还醇香;桌上的菜肴也别有风味,相信此人并不是下毒害人的坏人,不过见他人影有些恍惚,不大正常,他又想,虽然这里穷乡僻壤,人烟罕见,但这是大白天,此人自然不会是什么鬼怪,也许他只是一个人,一个疯子,自己觉得恍惚,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吧!
这样想来,胆子放大了些,觉得不喝,倒可惜了这酒的醇香,不觉三碗酒就下了肚,莫塞胆子更大了些,觉得应该问问他还有什么家人,叫什么名字等等,正磨着嘴皮欲要开口,那人忽然问:“这世上有鬼不?”
莫塞大惊失色,一口酒吐了出来,泼在桌上的菜肴里,磨动着嘴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那人不看莫塞的脸色,也不惜莫塞弄脏了那些菜肴,将着筷子去夹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顾自自言自语起来。
那人说,过去也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这哪里是读书人应该回答的问题呢?说有吧!不对,说没有,也不对!”
“只能皮笑肉不笑,扭头避开。想不到的是,只是这么一扭头,正好看见有一个人,在黄昏的时候,用牛眼泪涂眼眶。”
呵呵,莫塞差点笑出声来,这话是哪里跟哪里啊?
他自称是读书人?莫塞松了一口气,心定了一些。实在是看不出那人有一点读书人的书卷气。
那人继续说:“幸而我没上过几年学,不敢妄称自己是读书人。但见有人问时,可以回答无,也可以回答有。回答无,自然无趣的很,那酒喝了二两,昏聩之中,无奈之下,各自散了,去睡觉做梦去;若是回答有,酒再斟三碗,胡七扯八,也罗列出各式各样的几十只来。”
“如果有那不信的,非得要我拿出证据证明其实,我当放下酒碗,迅捷去那屋角落,顺手捉住一只,拖将出来。”话音未落,人已窜到屋角落去了。
又是一惊,莫塞起身欲逃。
不想,那人已转身回来,手里提的,不是什么鬼,乃是一个酒坛子。莫塞松了一口气,复又坐了,再斟酒,再喝。
那人才不顾莫塞这一惊一乍,继续道:“不过,眼眶涂牛眼泪就能开阴眼,那是骗人的恶作,如是用鲜血滴在彼岸花的花瓣上,放在枕头下,梦中的鬼怪如约而来,倒是值得一试。”
这人说话真的是东拉西扯,莫塞巴不得快一点离开,那人就是不让莫塞走,只顾乱七八糟的胡说。
“鸡叫这种行为,你研究过吗?”
莫塞木然的摇了摇头。
那人说:“鸡叫时,天必亮了,鸡如果还不叫,天一定还不亮。对吧?”
莫塞不得已点了点头。
“不!”那人说,“其实也不尽然。”
他说,在乡村,如果未到子时,那鸡忽然叫了,导致邻近的鸡一起叫起来,打鸣声此起彼复。
“这只扰乱人们作息时间的鸡,必附有作祟之物,此鸡不杀,三日之内,必有流言导致人心惶惶。”
这时候,应该斩下鸡头,刺于竹尖之上,插在路口,以此警示那种东西继续再颠倒黑白,继续再混淆视听。
那人说得咬牙切齿。
此人果然颠三倒四,忽然又问:“兄弟喜欢鬼怪书籍?”莫塞语无伦次的道:“不喜欢,不喜欢……”那人说:“不喜欢就可惜了。”
他说,有人喜欢《聊斋志异》,有人好读《草堂笔记》。
那看《搜神记》的认为《搜神记》是志怪的鼻祖,观《太平广记》的称赞《太平广记》是说异的开山。
而他,偏扁爱无头无尾的《酉阳杂俎》。
他手舞足蹈起来道:“我最喜欢书里的是那一句,‘有人看见一头猪,哼哼哈哈的拉着一车鬼,光面堂皇的招摇过市。’”
莫塞不知不觉笑了,他认为自己确确实实遇到了一个近乎疯子的怪人,再没有多少恐惧感,推说酒醉了,要回去。
那人不依,指着窗口外说:“天黑,又下雨,你就在我这里息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去吧!”
莫塞觉得酒往喉咙上涌,头确实很昏,既然不能回去,就壮着胆依了那人,去了里间,见床被挺干净,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放了心去,倒下床便睡了。
可那人坐在床边,继续啰嗦道:“你喜欢做梦吗?”
莫塞迷迷糊糊的应道:“喜欢,也不喜欢……”
那人道:“我今天晚上让你梦回秦朝末年,怎么样?”
莫塞只当他是疯言疯语,没有回答,闻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恍恍惚惚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