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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直面

拐过回廊行至天河水畔,便坐在阶前取出一壶酒来,衣袖一扬布出一番青竹如涛的景,再施淅淅沥沥的雨,淋湿了青丝,更妄图淹没愁绪。

“二殿下今日所为何来,莫不是又从何处揪出了郢瑶的不是。”郢瑶歪靠着回廊石柱,偏过眸光看向站在雨中负手而立的溟渃。

他便自雨中向她走来,如梦中一般步步紧逼的模样,郢瑶仰头望着他漠然冷酷的脸,那双看不透的眸深如沉井,紧紧的盯着她从不知躲闪的眸。慢慢的一点点,靠近了,吻上那微张的双唇,刹那间,竹林风动,落雨声声皆静止,雨神郢瑶因震惊张开了瞳孔,急急使出仙术窜至他的身后,一面以指覆唇,一面惊道:“你疯了!?”

溟渃站直了身姿,没有回头,闭上的双眼再睁开,缓声道:“便当作是我疯了。”

“二殿下,你可知晓我是谁,你可知晓自己做了什么?”

他自昂首而立,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因为歉疚,才容你百般任性妄为?”

“你为他恨了五百年,痛了五百年,究竟还要几个百年,才敢直面我。蒙起双眼用恨作伪装地活下去,难道便是你想要的?”

“二殿下,我这般虚假的活着,究竟拜谁所赐,你······”

“你当真在意他吗?”溟渃突然发问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的眸,又问道:“这五百年,你日日想着如何折磨自己,如何折磨我,如今,你可仍然记得他的模样?”

郢瑶被他出口的话语惊在原地,愣愣的,不待有所反应,却听宫门那方,乱糟糟的声响传了过来。

原来是司命星君剜丘请见溟渃却遭昀华阻挡,于是他便一面推开昀华一面大喊,“殿下,溟渃殿下,你可在此处,我乃剜丘啊。”

二殿下不悦地皱起了眉,复又深深向她看来……

梦中醒来不知身处何地,只记得自己是去寻一片桃林,可却寻着了一片冰川,陌生的男子朝自己伸出手,躲得远远的,却见他一步步的逼近身前,朝她递出一支满开李花的枝条,回头看一眼满山渐行渐远的李树,终于想起来,那陌生的男子是何人,于是便回过头去,可原先的那张脸倏忽变了番模样,变成了那个自己最不愿记得的,正以从未见过的温柔模样对她笑着,那支李花啊,纷纷飞扬散开在他与她之间。恍惚间,她便又成了站在局外的那个人,望着花下的自己对着那人,竟笑了,她心口猛然一跳,惊吓之余便醒了过来。

入眼是一根松木横梁,被稻草遮挡严实的屋顶,她目光流转探看一圈,只见花神旖旎坐在席边,正支着脑袋翻一本书页泛黄的古书,瞧着颇为入神的模样,那少年郎坐在屋角的灶台前,正往炉灶中加柴火。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旖旎立即觉察了,忙侧转过来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正奇怪为何花神没有将自己带回尘琰宫,反而留在了此处,却听那少年郎端着个缺口瓷碗走了过来,道:“你不过是因疲累才晕了片刻,并无大碍,这药现下凉的正好,趁着温热喝下去罢。”

“疲累?”郢瑶诧异的重复道,转而看向旖旎,见她浅笑嫣然的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一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游戏尚未结束。

少年郎将药碗搁在床头小几之上便又回到灶台前。

郢瑶将那药碗端起来,一面环视这间小屋,一面朝门口走去,见他屋角一石台之时,各类古书高高堆起,足足占了半面墙。一旁书案之上,笔墨齐全,桌角一盏吹熄的油灯,有飞虫黏在表面。书案之下,染了墨迹的草纸胡乱散布。

原是小小茅屋,不过几步便已行至门口,郢瑶正要借机将药泼了去,却只听那少年郎幽幽地说:“这里头的药材乃是我爬了高崖亲手所采,之后又细细清洗晒制成药,你手中这一碗,我以慢火煎了一个多时辰,若便被你这般轻而易举扬洒了去,你又如何对得起我!”

闻言郢瑶回身将药碗搁在灶台之上,道,:“如此说来,此药很是珍贵,若我饮下去,岂不是欠下你偌大一个人情债,既然如此,这药无论如何也不能喝了。”

正在此时,有火花迸出灶口,少年郎动作娴熟的将火星踩灭,站起身来,绕过郢瑶转至锅前,将锅盖抬起,热气蒸腾而上,迷了郢瑶的视线,听他道:“这药有安神之效,你心绪不宁,脉象紊乱,原是心病,无药可解,我配的这药,也不过聊以安慰罢了,你不必太过介怀。放心喝罢。”

那少年郎寻常农户装扮,着粗布素衣,行为举止却一点也不似寻常乡间果农。再看其屋舍一应陈设毫无章法,却藏书颇多,笔耕不辍的模样,细细想来,倒似个在此隐居的世外之人。可见他年纪尚小,虽一副老成持重模样,却总不过是个少年儿郎,想到此处,郢瑶忽起了逗弄之心,便将那药碗复又端了起来,笑道,:“好,我便承了你的情,饮了这幅药。”说罢将那药一饮而尽,皱着眉将药碗递还与他,待缓了缓便对那少年郎道:“如今我欠了你的人情,便要做些事情偿还,你可有婚配?”

那少年郎转过头来看向她,面目柔善,却并未展露笑意,反问道:“如何?你难道要以身相许?”

花神原本只是坐在原处听他二人说话,忽听了这话,站起来走到郢瑶身后,笑道:“你这玩笑愈发没谱了,怎能如此逗弄他人!”

“我的好姐姐,你且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你瞧瞧我这脸上的疤痕,如此丑陋狰狞的面貌,即便是我要以身相许,哪里人家就肯的。”

“你自己不愿意,且不要拿容貌当幌子。”

她二人只当玩笑般的戏言,却听那少年郎语声铿锵沉着,道,“在下尚无婚配,若姑娘以身相许,我愿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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