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乔琳蹦蹦跳跳带着一盒子饼干从沈家回来,准备感谢李泽安晚饭时的帮忙,只见男孩靠在书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又变回了从前气质冷清的模样。
听到她开门、换鞋、走过来,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身上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乔琳有点胆怯,不敢上前搭话,脚步偏偏一时挪不开。
感觉里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试卷全懂了?”
李泽安终于合上书淡淡问道。
“哦,懂了。”
“跟我来。”
“干嘛?”
“既然懂了,把解题思路全部给我说一遍。”
乔琳傻了,浑浑噩噩跟着进了男孩的房间,捧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空白试卷,磕磕巴巴把所有题讲完了,等待学霸的审判。
“呵,全懂了?”李泽安轻笑出声,听得乔琳头皮发麻,只恨自己方才没谦虚一点。
“其……其实,也不是很懂。”
她可不敢说在肖家学是学了,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肖原拿她一点儿办法没有,还拖出一堆零食伺候着。
回了自己家才是水深火热啊。
她现在的站姿,可比在老师面前恭敬多了。
“那个,李大爷,不不,我亲亲的哥诶,能否放小的一马?”
“拿去。”
“什么?”
乔琳捧着写满了飘逸笔迹的数学试卷,呆呆地问。
“给你半个小时消化。”
“可是我困了。”
“呵呵。”
男孩笑,笔在指尖飞快旋转。
好吧,抗议无效。乔琳认命的坐到书桌另一边,看不明白的,一会儿问,一会儿又问,李泽安出奇的有耐心给她一一解释。
一番下来,竟是比肖原讲得还要通透些。
最后,乔琳完整的把试卷重做一遍,看他用红色圆珠笔打出的一个个红勾勾,着实吓了一跳。
“你没瞎改吧?”
“其实你就是不用心。”
“哦。”
她眼睛到处瞟,在男孩堆叠整齐的书籍里愣是发现了两本武侠小说,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只读教科书和练习册的书呆子。
“看不出来啊,李泽安同学原来也是会拿闲书打发时间的。”
“看书会影响我的成绩么?”
“呃,想来不会。”
“你的杂志漫画会让你的分数看起来不那么可怜吗?”
“李泽安。”她恶狠狠的把这个名字在锋利的齿间咀嚼了好几次,“上辈子我是折磨你多惨,这辈子你才会来欺负我?”
“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他差点破功笑出声。
夜幕完全拉开,天空中挂上了一轮明月,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我刚才看了你的作文,你应该庆幸阿姨没有认真读。”学习到尾声,李泽安看着女孩说。
“呃,没有真情实感吗?”
乔琳小心翼翼求指点。
“是胡说八道吧!”李泽安轻轻叩击着桌面,“我怎么想不起,叔叔什么时候打过你一耳光?”
“字数不够全靠编凑。”
乔琳回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知道自己写的是真的。
耳光是真的。
那是十岁那一年,他们几个出去玩到太阳下山,因为要不要回家了的问题闹别扭,她舍不得好玩儿的粮站,又扛不住男孩的气场,魔星脾气一上来,用力推了李泽安,导致他膝盖磕在了尖锐的玻璃渣上,流了好多血,缝了十五针,把大人们吓坏了。晚上,她被单独叫去书房,父母希望她好好向李泽安道歉,她却无论如何不肯,惹来了乔山的一耳光。
这是乔山第一次动手,虽然不重,但确实打在了她的心上。
李泽安养伤的日子里被百般呵护着,为了给她个教训,孙静如和丈夫商量了故意晾着她。一度,她站得远远的躲在窗帘后难过,直觉得父母所有的爱都被分走了。不知道是他们哪个发现了她的不对,提醒了乔山单独找了机会和她聊,才解开了这个心结。
“不要说假话!”
李泽安一副“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敷衍我”的表情。
“那个……因为那里啊!”
乔琳垂着脑袋指了指男孩露出的膝盖,疤痕犹在。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天的景象,他惨白着脸也不肯呼痛的倔强。
“嗯?”李泽安疑惑地看看那道疤痕,“因为这——叔叔打过你?”
“你以为呢?你可是我爸妈的心头肉。”
难怪受伤后的那段时间,她和自己保持着绝对距离,不像往常把逗他说话当日常乐趣。以为是因为内疚,为了怕她继续不安,他找了乔山说了他的发现。
没想到中间还有插曲。
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像她表现出的豁达和明媚,看她现在手脚无处安放的样子,多半心里还留着这个结呢!李泽安心里暗暗道。
“说对不起是不是很艰难?”
他看穿了她的欲语还休,“把你藏着的牛肉干给我一包,这笔账一笔勾销了。”
“当真?”
“我是言而无信的人?”
她跳起来,脸上显而易见的高兴,没两分钟来回跑了两趟,把手里的牛肉干一股脑堆在书桌上。
“要全部吃完了才代表你真心原谅我。”
她好整以暇地说。
望着那“小山”一样的牛肉干,李泽安只觉得自己牙疼。
天空突然一个闷雷,紧接着“轰隆轰隆”接连炸响,乔琳毫无心理准备的一震,接着后背一阵发凉,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着蹲下去。
她怕打雷,一直都怕。
“没事了,没事了……”
李泽安走过去关好窗户,再走到乔琳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背,给她小声讲起了故事,大概是男孩的声音有让人放松的魔力,乔琳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劲,听着听着,终于头一歪,搭在男孩的肩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