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有鱼,其名为蠃。
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鱼身而鸟翼,音如婴啼,见则其邑大水。
自从与小狐狸大吵之后,茅云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和小狐狸在一起玩了。
但茅云每日都会路过桃源村村口,悄悄的躲在一旁,看看那牌坊上有没有小狐狸的身影。
在茅云的心底,大概是很同情小狐狸的。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小伙伴的嬉闹,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期待着有一天能去往昆仑妖境。
这几日小狐狸都没有来赛大娘家蹭吃蹭喝,连着龙辉夜都有些无精打采,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被小狐狸欺负惯了,现在少了挨揍,心里头总有些失落,整日趴在庭院中,晒着太阳。
无所事事的茅云在桃源村中四处晃悠着,村民们倒是很热情的见到他总会关切的问上几句。
......
清溪河有一条小支流途径桃源村,在那里有一个渔叟每日雷打不动的都会出现,一个人默默的垂钓着。怪妖渔叟,不仅长的怪,性情也怪,身上的衣服各处补丁,似如乞丐装一般,但还算干净。
茅云每日也会在渔叟旁坐上小半日,看着渔叟收杆、挥杆、装饵。简单的动作,简单的生活,在这里,心都平静了几分。有时,茅云会对着渔叟讲上一些自己的事,那渔叟也不搭话,只是偶尔看上茅云几眼。
小溪清澈,水也不深,茅云从未见过渔叟钓上过大鱼,都是些小鱼在那摆着尾巴游动着,偶尔啄一下饵料便游了开去,也不贪食。
几日下来,别说大鱼,连小鱼都钓不上几尾,给猫吃都嫌少。但渔叟却乐此不疲。
“大叔,这里没鱼。”茅云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用手撑着小脑袋,百无聊赖的说道。上下眼皮挣扎的竟泛起了困,有些小瞌睡。
渔叟并未理睬茅云,只顾着收起鱼竿,看了下被那些小鱼啄的几乎快吃完了的饵料,添上了些,挥杆,继续耐心的钓着。
“大叔,你为什么不去清溪河里钓呢?走过去也不过才五里地。”茅云好奇的继续问着,虽然知道这渔叟可能并不会回答自己,但他已习惯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吐露自己的心声,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提出自己的疑虑,不必解惑、无需宽慰,只为了一吐为快即可。
但这次渔叟却没有想象中的一般安静。只见渔叟的身子急剧颤栗,握着鱼竿的手也在抖动,渔叟转过头,将食指靠近嘴边,对着茅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操着沙哑的嗓音道:“清溪河里有吃人的鱼怪,不能去。”
吃人的鱼怪?在清溪河里捕鱼的村民也不少,没听他们说过呀?况且,村民挖通沟渠,将清溪河里的水灌溉到农田里,也没人发现过有鱼怪呀?
看着渔叟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似是在哄骗自己。
茅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的表情,渔叟看在眼中,仿若又回到了当年他只身回来,不被村民信任的场景。
这么多年了,那条鱼再没有出现过,但渔叟坚信,那条鱼一定就躲在清溪河的某深处,等待着时机,张开它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准备饱餐一顿。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满月当空,波光粼粼,渔叟和他的几个同伴撑着船篙驶向了清溪河的深处。
夜色辉耀,湖面安宁,他们将渔网一点点的撒入河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渔网也一点点的沉重,到了深夜时分,船舱中已是满载,这是渔叟捕鱼最多最快的一次,这些鱼中大部分都是清溪河盛产的寐鱼,应该是碰到了寐鱼洄游的产卵期。
渔叟和他的伙伴们大感幸运,这一舱鱼够他们吃很久了,回去将渔网补好,再来一次,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安心度过这个冬天了。
就在他们收起渔网,准备返航的时候,忽然船底发出‘咚’的一声,在这片宁静的湖上格外清晰,接着船便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船舱内的渔叟和他的伙伴们皆摔倒在船上。
遇到暗礁了?每个人心底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可这里也非湍流区,就在众人疑惑不定的时候,‘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急,船被颠覆的几乎快要失去平衡,而最为可怕的是船底竟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
渔叟跌跌撞撞的来到船舷,想要用船篙将船稳住,驶出这片水域。他低头望向水下,在月光的映射下,一条又长又宽的黑影从他的船下迅速掠过。
婴儿啼哭声中,平起数丈浪花。
滔天浪行,遮蔽了月、遮蔽了天,耳中只剩下呼呼风声,浪花飞溅。
大浪拍击在船的一侧,渔叟手中撑着的船篙‘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他亦随着船一起翻入河中,所幸命不该绝,他紧紧抱着半截船篙,依靠着浮力将他拖出了水面。
他的头刚露出水面,还未待他深深的呼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在他面前赫然浮现出一张硕大的鱼脸,那灯笼般大的鱼眼便这样直愣愣的瞪着他,随后,鱼怪张开大口,朝着渔叟大声吼叫起来,声音尖锐如婴孩般嘶声力竭的啼哭一般。巨大的气浪将渔叟推出很远,冲天的鱼腥臭味几乎让渔叟昏厥,他抱着船篙干呕了起来。在那鱼怪张开的嘴巴里,渔叟清晰的看见,在它的尖牙上,挂着他几个同伴残碎的躯体。
鱼怪嘎嘣了下嘴巴,将口中食物尽数吞入肚内。看了眼越飘越远的渔叟,也不追赶,一个腾跃,钻入河底。
不多一会,本沉船的地方冒起无数水泡,接着让渔叟最为恐惧的一幕出现了,那鱼怪竟然将他的船从河底用头拱出了河面,鱼怪不断拱动着鱼身,巨头在船舱内不断撕咬,享受着船舱内独属于它的大餐,直到它的头将船舱捅出一个大洞,整条船竟被它从中撕咬成两半。
一分为二的渔船轰然再度落入水中,在水浪下最终慢慢沉入湖底,鱼怪也早已没有了影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出发时的宁静之夜。
可是这份宁静却不再属于渔叟,在他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同伴在船舱内发出的呼救声、尖叫声。
昏昏沉沉的渔叟最终晕了过去,当人们发现渔叟的时候已是清晨日出时分,在清溪河畔。
醒来后的渔叟将此事告知了桃源村的村民。村民们听了后本也是有些恐惧,可在安全出了河几次,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对渔叟的话产生了质疑。
渔叟也是无力辩解,既然没有出事,那便是最好的。
失去了同伴的渔叟归来后便不愿再出河,整日里神情恍惚,有些疯癫。更是不愿意靠近那清溪河,他将这份恐惧埋藏在心底,但他始终相信,那条鱼一定会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