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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太爷爷

在江东已经成为士族公敌的桓温,在面对张曜灵这一个神秘的人的时候,不得不小心应对。为了自己那最后的一个梦想,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数。

所以这一次桓冲来到江东,名义上是为了商谈双方之间联姻的事宜,但是在别的时间不来,非要在张曜灵来江东的时候来江东提前要求成婚,这样子,岂不是太过凑巧了一些?桓温的用心,还有哪一个不知道的?桓温步步紧逼,今日张曜灵和桓冲的会面,让司马昱的心中,更加增添了一层忧虑。虽然两个人什么明显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司马昱早已经看了出来,这两个人,已经达成了一种妥协。虽然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内容,但是这两个人,已经不再是敌人。

此刻的晋室,早已经是风雨飘摇。桓温在荆州风生水起,所有人都知道桓温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看着桓温一点一点地提升着自己的实力,却始终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晋室,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面对桓温,他们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他们可以众志成城,齐心合力,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士族阶层早已经派别林立,南渡士族和江东本地士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在其内部又有着更加多的矛盾,再加上一个皇权不彰的司马氏,晋室,早已经没有了武帝时期的昌盛。

张曜灵的突然崛起,在激起了各方势力的忧虑的时候,也给许多人,看到了一些希望。晋室最希望的,就是张曜灵能够和桓温狗咬狗,拼一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同归于尽,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这是一个很幼稚的愿望,能够达到张曜灵现在的高度,他就不是一个傻子。无缘无故的,他凭什么牺牲自己去跟别人拼死拼活?他和桓温无冤无仇,哪里打得起来?

其实这种幼稚的愿望,只要明眼人都能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能有一个海市蜃楼一般的梦想存在,纵然它是如此的不切实际,也总是不愿意完全从美梦中醒来。

煌煌王朝,如今竟然到了要靠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来麻醉自己的地步,这样的王朝,这样的朝廷,还可以苟延残喘到几时?

司马昱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自己的家族悲哀,为渺茫的命运悲哀。自己已经肚子背负了这个姓氏这么多年,几十年殚精竭虑,为什么,却始终看不到希望呢?

尤其是在看到了今天的张曜灵之后,司马昱再看江东,却发现,整个建康城中,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这名少年媲美的人来。后继无人,尤其是自己的那个后辈皇帝,和张曜灵一比,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日薄西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月光清冷,淡淡的月光倾泻下来,将司马昱的身影,在夜空下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时刻,司马昱突然听到了一阵很突兀的脚步声。脚步声匆匆,还有些慌乱,显示出了来人的心慌意乱。

“什么人?”司马昱喝问道。在自己的这个地方,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访。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呢?

“王……王……王爷爷……”来人的声音气喘吁吁,将王爷生生地叫成了王爷爷。

“孙公公?怎么会是你?”司马昱听出了这个人是是谁来,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不由得惊疑不定地问道。

夜深了,按说这个时候皇宫都应该封闭了,这个孙公公,怎么还出宫来找自己了?

“王……王爷……大……大事不好了……”听到了司马昱的声音,来人一把就推开了房门,连礼节也免了,直接就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司马昱一把扶起来人,年纪已经颇大的司马昱,行走起来依然步履稳健。

“皇……皇上……”孙公公被司马昱一把扶了起来,但是这一路上跑得实在是太狠了,只顾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怎么都无法把话说清楚了。

“皇上?”听到了这两个字,司马昱双眼的瞳孔骤然一缩,扶着对方双肩的两手骤然收紧,一迭声地追问道,“皇上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了?现在在哪里?”

“王……王爷……你……你轻点……”孙公公受不了司马与这突然加大的力度,嘴里哀哀地叫着痛。

听到了对方的呼痛声,司马昱才领悟到自己现在的失态。双手一松,但是嘴上却依然没有放松,继续追问道:“皇上那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点给我说清楚!”

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这里,而且还面连惊慌慌里慌张,那就说明,皇上那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大事。而且根据司马昱的预想,这件事,必然是一件极其严重极其棘手的难解之事。隐隐的,司马昱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又喘息了一会儿,虽然气息还没有彻底喘匀,但是看着司马昱那双明亮得如猎豹一般的眼睛,孙公公再也不敢拖延了,赶紧开口道:“王爷,皇上……皇上那里……出大事了!”

“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出大事了!说清楚点,到底出什么大事了?”听着孙公公说着这种毫无用处的废话,司马昱双眉一拧,沉声问道。

“是……是……”连着说了好几个“是”,孙公公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恐惧的表情,在看了司马昱越来越失去耐心的眼神之后,他才胆战心惊地说道,“……是……是皇……皇上……皇上他……他杀人了!”

“什么?”司马昱惊呼了一声,一双手再次紧紧地抓住了对方,一向和善的脸上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狰狞,眼睛近距离地注视着对方,急切地追问道,“皇上他杀了谁?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刚才……”被司马昱突然露出来的狰狞表情给吓坏了,孙公公结结巴巴地答道。

“是谁?”司马昱紧紧追问道。

“是……是……振威将军!”孙公公飞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几个字说出来。

“振威将军?”司马昱一愣,随即就在脑子里搜索到了这个称号所代表的人名字来。只是在这一刻,他却完全愣住了,整个大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王……王爷?”看着司马昱站在那里完全僵立,孙公公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

“你刚才说的……”司马昱终于有了反应,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语气不定地问道,“……可是桓温的弟弟……振威将军桓冲?”

“是……是的……”孙公公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了,似乎这个人的名字,有着超乎寻常的魔力,让这两个人,在说起来的时候,都有些不愿意提起,甚至不愿意去相信,居然真的是这两个字。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确定你没有骗我?”司马昱的声音突然暴涨了一截,双眼赤红,一双枯瘦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脖子,枯瘦的手掌此刻却爆发出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只是片刻,孙公公的脸色就变成了酱紫色。

“王……王爷……你………你放……放过……”孙公公被司马昱死死地扼住了咽喉,只觉得司马昱的手掌如铁箍一般完全将自己的呼吸道给封闭了,一口气都吸不进去,血液渐渐在头顶上涌,一双手徒劳地向着司马昱的手掌用着力,但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让那一双枯瘦的手掌,移动分毫。

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儿,一直到孙公公的眼珠子都开始翻白的时候,司马昱终于放开了快要被扼死的孙公公。“砰”的一声,孙公公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一声有些沉闷的声响,是他的脑袋砸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外面遥不可知的夜空,司马昱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阵的喘息声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空荡荡的房间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这样沉默地站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司马昱双眼中光芒闪过,一手抓起了依然瘫软在地上的孙公公,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道:“带我去见皇上!”

孙公公本来已经没了半分力气,但是看着此刻已经大不同于寻常的司马昱,他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被司马昱半拉半拖着,就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

司马昱的脚下快极,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已经年过五旬的老人。出门之后也没有骑马,司马昱就这么一路拖着孙公公走到了皇宫,皇宫里的人都是认识司马昱的,再加上还有一个翻着白眼的孙公公跟着,所以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但是他们这两个人还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皇宫,飞快地向着里面走去。

皇宫内苑,一走近这里,司马昱就发现这里的周围已经被不少的士兵给围住了。而这些人,司马昱冷眼旁观,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这个皇帝,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么让总计感到陌生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暗中准备了?

司马昱暗自叹息,同时脚下不停,走到房门前就要推门而入,谁知道这个时候,两边的两名带甲武士竟然把两支长枪一叉,拦住了司马昱前进的方向。

“你们这是干什么?”司马昱脸色一沉,却没有勃然大怒,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

“圣上有命,未得圣旨传召,一律不得入内!”一名带甲武士威严地说道,看着司马昱的眼神冰冷如刀,看样子,他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司马昱面色陡变,正要怒斥这个有眼无珠的士兵,这时候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孙公公凑了上来,代替了司马昱色厉内荏地怒斥对方:“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人是谁!居然敢这么跟王爷说话!”

“王爷?”对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隐去,随即又冰冷地瞥了孙公公一眼,冷声道,“你又是谁?谁允许你在这里大吼大叫的?”

“你……”孙公公在皇宫里面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轻蔑的侮辱?尤其是在现在,还有着不少的人在看着自己。要是不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给好好整治一番,在这个皇宫里,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场一触即发的矛盾继续激化。

“是琅邪王来了吗?快请他进来!”

一听这个声音,那名倨傲的士兵马上变了态度。对着司马昱施了一礼,随即向两边退开,不再阻拦司马昱了。

司马昱的心中却有些冰冷:刚才那个声音,就是皇帝司马聃的。刚才几个人之间的对话他肯定都听到了,却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化解。尤其让司马昱心中难以释怀的是,他的话中只字未提刚才那名士兵的倨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这么陌生,这么可怕了?

司马昱心中又是一叹,也不再多言语,推开房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这里是小皇帝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虽然在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公务让他处理。这里司马昱也不是第一日来了,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明显壁纸往日要多了分焦躁与诡异。

司马昱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一掀袍袖就要对着司马聃跪下去,却被司马聃眼疾手快地给拦住了,一边扶起司马昱一边说道:“太爷爷这是做什么?岂不是要折朕的寿吗?”

司马昱也没有坚持,站起身来,双眼灼灼地注视着司马聃的眼神,没有和他再客套什么,对他说道:“皇上,刚才孙公公他跟我说……”

“嗯,你不用怀疑,那个人,的确是被朕给杀了!”司马聃打断了司马昱还没有说完的话,稚嫩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尸体在哪里?”司马昱也是没有半分惊讶,或许是在路上就已经将一切的惊讶和惶恐都预料到了,神色不变地说道。

“朕已经命人将其埋在了御花园,太爷爷放心,除了我的心腹,并没有任何人看到!”司马聃似乎猜到了司马昱接下来还要问什么,把剩下的答案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心腹?什么时候,他居然有了那么多的心腹呢?

司马昱心中又是一阵悲凉,脸上的神色还是丝毫未变,继续问道:“皇上,你应该明白那个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你现在把他给杀了,你可知道,你将会面对怎样的后果?”

“杀都杀了,还能怎么样?”司马聃的神色很是不耐,“太爷爷,我今天找你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听你教训我的。现在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就是说得再多,现在也无济于事。快点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司马昱嘴角露出一丝悲凉而又无可奈何的苦笑,在司马聃的注目之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司马聃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一脸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太爷爷你骗我,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信,是你见死不救,不肯帮我!”

看着司马聃孩子气的叫喊,司马昱再次摇了摇头:“不是本王不肯帮你,实在是皇上……做出的事,让本王无心亦无力想得出对策。难道皇上在做出这种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你刺出这一刀,就可能让整个江东,整个天下,都被倾覆吗?”

“一个狗奴才,杀了就杀了,又能怎么样?”司马聃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用一种暴怒至极的语气说道,“他们两兄弟的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如今他们变本加厉,不但不把朕放在眼里,还要在朕的面前耀武扬威,夸耀他们的实力多么强大。怎么样?再强大,最后也只是变成了一堆臭肉!一堆狗都不吃的臭肉!”

“哈哈哈……一堆臭肉!一堆狗都不吃的臭肉!”司马聃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同时他的身体还在房间中不停地转着圈,这一刻的司马聃,已经和一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司马昱无力地摇着头,对着司马聃垂首道:“皇上已经长大成人,本王已经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为皇上解忧。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的话,请允许本王告退。”

“太爷爷!你……你怎么能……”一听司马昱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要离开,陷入癫狂中的司马聃一下子变了副模样,脚下慌乱地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司马昱宽大的袖口,眼神之中,满是一种可怜的期盼,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司马昱。由人上人变成了毫无权势的寒门子弟,是个人就都不会甘心。在江东,由于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乱世,像卢竦家族这样的遭遇,并不鲜见。有很多人也了解到这一情况,但是本来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就那么一点蛋糕,少一个人分自己还能多分点,谁愿意去管你们这些失势的落魄世家?

这也是这场乱世的一面而已,大多数的人也无可奈何,只好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命运。由士族降为庶族容易,但是要想再从庶族升为士族,那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但是卢竦并不是这其中之一,他的野心,他与生俱来的强大虚荣心,都不允许接受这种无奈的现实。走常规路线,是很难达到那种人上人的地步,实现自己的野心的。所以,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了天师道。

天师道,又名“五斗米道”,后人称正一道,创立人是江苏封县人张道陵。五斗米道以老子为教主,基本经典是《道德经》。张道陵称“正一盟威道”。信徒多为贫苦农民,因尊张道陵为天师,所以称“天师道”;天师道在各地分设“祭酒”领导徒众,并设有“义舍”救济贫苦教徒。

三国时期的张鲁,在汉中施行****,使天师道不但在民间传播而且逐渐转向上层领域发展,这样,天师道不仅有经典、醮仪、科戒,而且已是信徒遍布巴蜀、汉中,成为影响很大的有组织的宗教团体,固后人均认定天师道为道教的正统。

本来在东汉时期,还有另一个影响更加大的道教流派,就是赫赫有名的太平道。那一场声势浩大影响甚深的黄巾起义,就是由这一教派发起组织的。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动乱,让后世的统治者都吓破了胆,所以自东汉之后,这一教派,就基本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了。

而天师道,则走了上层路线。在三国时期,在巴蜀还有岭南地区,发展得很快。尤其是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许多高门大姓,比如琅邪王氏这样的顶级豪门,也是天师道的狂热信徒。天师道的兴盛,由此可见一斑。

而正是看中了天师道的这种强大的影响力,所以卢竦才会独辟蹊径,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天师道。其后几十年经过他的不断努力,苦心经营,终于到达了今天的这种高度,成为了天师道最上层的几名道首之一,即使是在面对着王谢大家的子弟的时候,卢竦也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

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卢竦在一开始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之后他又发现,虽然自己现在在表面上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到达了这种人上人的境界。但是和那些上层的高门大姓相比,自己其实还差得很远。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异类。

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他们的确对自己很尊敬,甚至有些诚惶诚恐。但是他们真正尊敬的,不是自己,而是天师道,是他们自己的信仰。相对于他们这些信徒,卢竦可是知道,这个所谓的天师道,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自己奋斗了半生。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而已。自己的野心,依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世家门阀的尊敬,不过是慑服在自己的装神弄鬼的法术之下,而一旦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己马上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眼前所得到的一切的荣华富贵,都会转眼成空。这么多年以来,虽然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但是内心的极度惶恐,已经成了卢竦难以消除的一个心魔。多年一来,这个焦虑越来越深,这种内心深处的焦虑,也让卢竦,更加地不满足于眼前的现状。

凭什么?那些世家大族一生出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安享富贵?

凭什么?自己努力奋斗了半生,仅有的这一点富贵,却也要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日惶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每当卢竦在深夜被自己的这种执念给刺激得想要发疯的时候,这句记载在史记上的话,就会在卢竦的脑子里蹦出来。就像是菟丝子缠绕大树一样,在卢竦的内心深处越缠越紧,而一个疯狂的计划,也像野草蔓生一样,在卢竦的内心深处,疯狂地生长。

总有一天,我要将整个世界颠倒,要把这世界的规矩统统踩个稀巴烂!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子弟,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统统跪倒在我的脚下!

心中的疯狂已经不可遏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卢竦开始悄悄地在自己的信徒中暗自发展心腹,而他所要找的,就是那些被世家大族欺压的佃户,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隐户。这些人虽然不被任何人重视,但是卢竦知道,这些人和自己有一个共同点,对于那些不劳而获好逸恶劳的世家子弟,他们内心深处的仇恨,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这一切都是悄悄地进行的,甚至于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也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疯狂计划。等到时机成熟自己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们的下巴,一定会被吓掉吧?

卢竦冷笑出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仅仅靠自己发展的那些人是不够的,自己还有着别的手段。自己凭借自己的身份,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小皇帝,并且得到了他的全身心的信任。那个小皇帝虽然不被任何人看重,手中也没有什么权力,但仅仅凭借他的那个身份,就足以在一个微妙的时刻,发挥出超乎寻常的作用。

等着吧,总有一天,自己会让所有曾经让自己仰视的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而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卢竦一个人静静地想着自己这一个疯狂的计划,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敲门声有些急促,卢竦心中有些奇怪,刚才那几个弟子都已经被自己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按照他们的习性,这时候连遇上自己都要提早躲得远远的,哪里还会这么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

但是除了他们几个,这内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进来的啊?

心中疑窦丛生,卢竦心中警惕之心渐起,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边摸到了放在那里的一柄剑的剑锷处,手放在那里不动,沉住气对着门口问道:“谁?”

“卢道长!是我!是我!”门外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仅凭这个声音,已经让卢竦辨别出了来人的身份。

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卢竦脸上的警惕之色终于松弛了下来。他缓缓将手移开,平复了一下心绪,对着门外说道:“是孙公公啊!今日还不到入宫的时候,皇上哪里有什么急事吗?”

来人是皇宫里随在皇帝司马聃身边的贴身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即使是卢竦,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些阉人虽然一向都让人看不起,但是他们是距离皇帝最接近的人,要是得罪了他们,惹来的麻烦却是更加麻烦。

听到了卢竦的声音,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年纪还只有二十多岁的宦官走了进来。一身宫内宦官服饰,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却是有些年轻得让人惊讶。

孙公公快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卢竦就渊停岳峙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边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快点快点!孙道长!皇上急着要见你呢!”

“孙公公,今日还不到入宫的时辰,怎么皇上这么急着就要见我了?”卢竦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同寻常,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奇怪地问道。

“天威难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能猜得到当今圣上的心思?这个嘛……呵呵……”孙公公呵呵地一脸和善地笑着,只是一双小小的眼睛却闪烁不定,似乎隐含着别的什么意思。

看到孙公公这副样子,卢竦顿时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对方宽大的袖筒,在袖子底下塞给了对方一些东西。而感受到卢竦递给自己的东西的份量,孙公公脸上的笑容,马上变得更加灿烂了。

“孙道长真是太客气了,咱家也不是那个意思……”嘴里推辞着,但是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经将那个卢竦递过来的东西收了起来。一双小小的眼睛中满是贪得无厌的贪婪,这副表情看得卢竦心中一阵厌恶,但是他把这种情绪都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并没有让对方察觉到。

“其实呢……今天的事情,咱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要说起来呢……好像跟今天皇上见到的两个人……有些关系……”收了东西,孙公公说起话来就痛快了许多。先是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然后他就凑近了卢竦的耳朵边上,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是这两个人?那就难怪了……”从孙公公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卢竦脸上的疑惑终于解开了。而且在心中略一思索,卢竦的心中突然不可抑制地颤动了起来。

机会,自己期盼许久的机会,真的就要到了吗?

他们终于见面了,这么高下立判的悬殊差距,一定让那个还不知世事深浅的小皇帝,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吧?天潢贵胄,骤然面对了人生中最难以忍受的侮辱,他的心,一定向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正在熊熊燃烧着吧?

等到了,等到了。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了!

卢竦从自己激动的思潮中清醒过来,双手一伸,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有些奇怪于卢竦的这些异常表现,孙公公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孙道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有劳孙公公挂怀了!”卢竦拱手对着孙公公说道,随即就指着门口说道,“皇上有命,纵然是有什么别的事,也断然没有推脱的道理。既然圣上如此心焦,那么咱们就不要再多做耽搁了,快点走吧,不要让皇上等得着急了!”

听到这里,孙公公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声称是,起身向门外走去,迈着小碎步紧跟着卢竦。这也不是孙公公第一次来找卢竦了,本来按照以往的情形,每一次都是孙公公走在前面带路。但是这一次,卢竦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步迈开,走得比孙公公快多了。孙公公在皇宫里就是靠这两条腿吃饭的,但是此刻跟着卢竦,却要拼尽了全身力气紧赶慢赶,却也只能遥遥望着前面卢竦越来越远的身影,却怎么都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这个孙道长,一听说有皇上召唤,跑得比我都快!

孙公公摇着头想道,无奈地笑了笑,就继续气喘吁吁地向前面追赶而去了。

秋风卷起枯叶在天空中来回飘荡,枯黄的叶片卷缩起来,围绕着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干上下翻飞,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只有等到来年,一个全新的生命季节,才会再次来临。这是明年的春天,却已经不是今年的这一个秋天了。

时间悄然流逝,夜幕缓缓笼罩大地,这一天,又在许多人的不同心情中,无可奈何地迎来了终结。

王府,司马昱一个人独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正手捧一卷《老子想尔注》,心神不宁地翻阅着。

这些书,本来都是他平日里的最爱。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虽然在这里已经坐了两个多时辰,那一卷书,却还是停留在最开始翻开的那一页。

两个多时辰,虽然眼睛一直在盯着书上的字,但是,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莫名的,这心里,就觉得有些慌慌的,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呢?

久坐于此地,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心神怎么都无法安宁下来,司马昱索性直起身来,将书卷随意地放在书桌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一轮初升的一弯新月,久久不语。

天边的那一弯新月,看上去是那么的美丽朦胧,但是此刻的司马昱,却根本没有平日里的心情去看这个。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

本来今天,他是打算只邀请张曜灵一个人来自己这里,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桓温第二”,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怎么都没有想到,桓冲不知道怎么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居然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仰慕张曜灵的才学,想要看一看张曜灵的风采。但是司马昱能在阴谋诡谲的朝野中始终屹立不倒活到现在,自然也不是傻子。桓冲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他心中雪亮一片。

桓冲是代表着桓温来到建康的,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桓温的利益着想。张曜灵这一次突然的崛起,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凉州,这片一直被人所忽略的荒凉之地,所蕴藏着的巨大能量。自张曜灵入主关中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凉州无视了。

这一个突然崛起的力量,却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迷惑之中。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凉州那片土地,是个什么样子。这个张曜灵,他是突然就这么冒起来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品行如何,他的野心又是什么?会不会和桓温一样,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是建康城中的皇室,还有世家大族的族长们,所最为关心的事。而桓温,虽然在立场上与自己这些人格格不入,但是在这些问题上,他,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忧虑吧?

张曜灵收复关中之后,他的势力范围一下子,就从陇西,扩展到了长江北岸,直接与桓温所在的荆州襄阳一带接壤。面对着这一个突然出现的邻居,实力强大,又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身份,桓温的心里,又怎么能一点疑虑都没有?

司马昱不知道的是,就在上一次的北伐之中,桓温就和张曜灵,在长安城下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仗。在那一战中,张曜灵困守孤城,死战不退,险些命丧桓温之手。

这是只属于张曜灵和桓温二人心中的秘密,有了这一场战争,桓温心中对于这一个新邻居,就更加疑虑重重了。

他不知道张曜灵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打算是什么。桓温很清楚自己的理想,就只是建康城中那一张椅子而已。而对于张曜灵,他一无所知。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却有了让所有人都无法轻视的力量。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理想是什么?他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野心?在将来,他会不会和自己作对,在自己完成自己的野心的时候,出来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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