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黑暗的基地最下层，一个看上去和周围其他因维斯人格格不入的因维斯人自言自语，顺便还做了个舒展身体的姿势。
“总算是又送走一个了。”
“你这次的动作很明显。”和它用触手连接在一起的另一个因维斯人传来心念，“收尾工作要开始了，若是被发现，下一个上试验项目的就是你了，缪落。”
“啧啧，还是先把我们试验室里那个‘老朋友’照顾好吧，那一点点灵魂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午，带着容质，处理。”又一个因维斯人传来心念。
这一条信息过后，独立连接的这几个因维斯人各自散开，融入到其他因维斯人的忙碌中。
……
塔塔今天心情很不好。
塔塔今天想吃肉，但它只能带着部分其它族人去几公里外的温泉去喝水。
作为源火蜥蜴族群中有数的“被赐名者”，在整个骇族中都是能昂首挺胸的存在。
没错，昂首挺胸。清河大人说过了，“被赐名者”在偌大的骇族中可是尊贵的象征，交配时没有哪个雌性会拒绝。
塔塔非常满足地看着自己双腿直立着的身躯，手指和脚趾间的蹼也不是很明显，虽然还有些像那些低等族人一样腰背佝偻，但是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像清河大人所期待的那样进化到挺拔的模样。
“你们这些小家伙爬快点！慢慢吞吞地想被扔进岩浆里吗？”塔塔咆哮几声，用力踹了踹几条落到队伍后面的源火蜥蜴。
都怪库尔那个讨厌的家伙！
明明都是一样的“被赐名者”，自己进化的程度还比库尔高一点点，却只能忍受那家伙的大呼小叫。就像现在，库尔去地面上捕猎吃肉，自己却被他安排带人去取水，吃温泉里的小虾小蟹填肚子。
没办法啊，清河大人说过，自己按那些喜欢暴殄天物的人族的划分来说，灵魂力强度已经是“厉”级别的了，而库尔才刚刚到“虎”级，进化的潜力比自己更大。
可是塔塔想不通，这么说来不应该是自己更具有潜力吗？毕竟自己一尾巴就能碾死库尔。
呸！该死，怎么敢质疑清河大人？既然是清河大人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走过几条蜿蜒曲折的通道，取水的温泉就在不远处，淡淡的硫磺味道已经飘了过来，不少普通族人已经眯起眼睛抖动鳞片，非常愉悦的模样。
“快滚去干活！都给我把肚子装满，后面有的是你们享受的时候。”塔塔怒不可遏地拍打着尾巴，自开始进化后，享受火山硫磺的味道就是必须遗忘的习惯了。
因为清河大人说过，那是未进化的、低贱的习惯特点，像它这样的“被赐名者”应该不喜欢才是。可惜深刻在身体中的本能是违背不了的，明明非常舒爽却又不能放松享受的憋闷让它见不得其它族人肆意地表现。
众多族人鸣叫几声，摇晃着壮硕的身躯来到温泉边低头喝起滚烫的水，那温度接近快要沸腾的水对它们来说不是问题，其中富含的矿物质更是它们重要的养分。
源火蜥蜴都长着两个胃袋，一个消化，一个储存粮食水分。塔塔倒是不介意族人喝多少，反正有足够的水带回去就行了，于是也躲在一旁装作喝水的样子享受硫磺的气息。
“嘶——”“嘶——”
正当塔塔沉浸其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族人高昂的鸣叫——代表着危险警告！
塔塔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浑身鳞甲像是被火焰煅烧过的一般透着灼热，迅速奔跑到发出鸣叫的几个族人身边，途中灵魂力鼓动，发出犹如山洪倾泻似的轰响。
是赤铁蝎那帮杂碎？还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稚嫩人族？
既然能被派出带领族人取水，塔塔的实力自然无可置疑，在这东拉鲁斯的死火山群一带，塔塔坚信自己有能力为清河大人扫除所有威胁。
但它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眼前，两个族人正将一团黑色的东西从温泉水面下拖上来，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塔塔松了口气，心中却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来到那团黑色物体旁边细细观察，随时准备激发灵魂力。
“像是一坨铁块，但是很轻。”塔塔伸出前爪试探着敲了敲，尖锐的爪子竟然带出了一串火花，“这东西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塔塔想了半天，最终认命地放弃动脑子这一会事。
“反正清河大人肯定知道。”塔塔这么想着，在反复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干脆打算让族人等下直接带回去。
“嗯？这是什么？”
塔塔刚迈开步子，突然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自进化以来，为了展示自己的不一样，它就很少像其他族人一样时常注意脚下了。
而现在拦在它脚下的，是一条雕塑般的胳膊，末端五指分明，正如它梦寐以求的手指形状。
“这是！”塔塔细长的竖瞳一阵乱晃，这时它才想起来，族人好像就是咬着两条胳膊把这东西拖出温泉的。
这个金属材质，这个刺鼻的气味……八成就是那群一身铁锈味的因维斯人的玩具！
糟糕了，必须马上报告清河大人！低等族人可能不知道，它可是明白每一台因维斯人的玩具都是有因维斯人控制的，任意一台被折损都会引来讨厌的因维斯人探查。
虽然自己不怕，但因维斯人的玩具大军是真的难缠，连清河大人也说过尽量不要主动招惹因维斯人。
这铁坨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温泉里，可想来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
“走！”塔塔大吼一声，让所有跟着它的族人立马撤走，同时反身吐出一颗硕大的火球，想要彻底摧毁那坨东西。
“轰！”
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塔塔那和其它源火蜥蜴并无区别的脸，掀起的热风让它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充沛的力量感令它十分满意。
这时，它忽然感觉到有一缕微凉的风掠过身边。
“噗——”
身后两条源火蜥蜴惨叫都没一声，直接断成了数节。
“吼！”塔塔顿时暴跳如雷，那台玩具居然还没报废？它堂堂的“被赐名者”塔塔居然看走了眼？
凄冷的风消抹了火焰的热力，火光熄灭，在黑暗归来的前一个瞬间，塔塔看到了那团黑色的东西竟收缩成一个干瘦的人体。
“吼吼吼！”
塔塔咆哮着，鳞片表面燃起明黄的烈焰，它左右爪一挥，两颗火球便划出弧线砸了过去。
在接连炸起的火焰中，干瘦的人体被高高的抛飞，但始终有一层冷风护持在他的周身，塔塔的攻击仅仅是让它表面焦黑了些。
不过这也在塔塔意料之中，它和因维斯人的玩具打过不少架，当然知道这些鬼东西在抗揍方面是一流的。它提身一跳，踩着旁边的岩壁快速拉进距离，凹凸不平的石面对它来说如履平地，黑暗的环境更加不是问题。
粗厚的手掌犹如浇上了岩浆，热力四溢间有火苗腾起，几个跨步便到了那人体的近身处。
围绕在后者周身的风仿佛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当即拆解成道道风刃劈向塔塔。
“嘿，原来才低级水准的灵魂力。”塔塔心中嗤笑，面对风刃不躲不闪，径直朝人体挥爪拍下。
攻击未至，爪尖掀起的炽烈劲气已经切断了干瘦人体上充满金属质感的肌肉，塔塔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去如何向清河大人邀功。
“啪嗒。”一声物体落地的轻响。
塔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一截手臂忽然断开，利爪擦着干瘦人体的肩膀掉在地上，然后才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传遍身体。
没有一滴血。
塔塔的身体就这么分裂成了数块，源火蜥蜴一族引以为傲的鳞甲没起到半点作用，伴随着一地的肉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降解，最后只剩下一堆嶙峋的白骨。
“我的生命……”塔塔到彻底坠入死亡的深渊之前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它那颗眼珠化为烟尘前照映出的最后景象，是干瘦人体肌肉变成一条条触手插进地下的样子……
“天圆地方。”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缪落飘荡在无垠的星空中，灿烂的星辰与自己擦肩而过，心中不断回荡着这短短的四个字。
世界是什么样子？缪落从没想过，实际上他的记忆只有从红发男人叁开始，就连现在是什么年份、什么日子都弄不明白。
但是那个端坐在星空深处的人是这么说的，他，姑且称之为“他”，自称为奥武罗德，一个缪落从未听过的名字，可缪落打心底里愿意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
缪落知道自己得从这里出去，现在的他只有意识在游荡，使用了『灰度空间』后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他完全不知道。
发动『灰度空间』后缪落自己就像睡着了一般，之后经历了什么倒不是不知道，只是总有不是自己的感觉。
找到了！
一根大概接近一米半、锈迹斑斑的铁条静静地悬浮在缪落面前，隐约有刺眼的红芒从层层铁锈中透出来。
“奥武罗德说这是我的武器，只有找到这才能离开。”缪落用一缕意识卷住铁条，有点为难地想着，“可……这，我要怎么带出去呢？”
心念一转，缪落猛然坐起。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的视力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于是他看到的下一幕，便是散落遍地的骨头，以及自己干瘪萎缩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