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殊将怒气压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犯不着死罪,但你身已不洁,却不能在我身旁伺候了,今后你便到别处吧,若想离府也可以,我叫人给你准备银两。”
琴棋抬头,一张秀静的小脸血色早褪的干干净净,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下,她知自己没有理由请求画殊让她留下,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颤抖传出。
“奴婢……谢王妃恕罪……”
琴棋书画的感情不算好,但到底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两人相望,画殊摆摆手让她们下去。
外面琴棋又换上了往常温婉的笑,若不是毫无血色的脸色,当真与平常无异。
她将一本书交于书画,“你太粗心,这些是我整理的王妃的事,你且休息些。”
“琴棋……”
书画咬了咬下唇,眼中泪水泛滥。
琴棋拍了拍书画的脑袋,“我又不是去哪儿,走,我自然是不会走的,我会呆在皇子府,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琴棋目中溢上了担忧,“那件事!”又突然觉得自己声音高了,往室内看了两眼,放缓了声音,“那件事,你且找个时间,尽快告诉王妃,切莫忘了。”
书画忍着眼泪点了点头,目送琴棋离开,抹去了眼泪。
转身欲进屋,又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的身影,最终,还是进了屋。
两天后
“琴……书画,进来帮我梳妆。”画殊扬声开口,到了半路才转过回去。
书画缓步进入,替画殊梳妆好。
画殊似是想出去透透气,不经意道:“梳妆后与我一同回趟将军府吧,,二哥不曾娶妻,大哥二哥未曾分家,大嫂嫂该生了,也顺便看看二哥……”
画殊未曾察觉,书画的手一抖,原本快扎好的发髻尽数散开。
“你怎么……”画殊话还未说完,书画扑通跪在地上。
看到书画伏在那里,画殊的气猛然升起,“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怎么都这般?!”她现在看到这个动作心就慌。
书画咬咬牙,颤抖着将话说出,“王,王妃……大少爷与少夫人……他,他们……在四天前就……役了……”
役了!两个字,轻松将画殊脑中一根筋崩断,她睁着眼睛,试图扯出一抹笑,“书画你别骗我!我走之前还好好的,大嫂嫂还问我将来的小侄子要叫什么……怎么可能役了……你骗我!你骗我!”画殊猛地站了起来。
她这样说着,眼泪却不可控的流下。
书画在下伏着,头埋的更深,“母爱不曾欺骗王妃……奴婢也是回来后才得知的,少夫人难产而死,大少爷……随她去了……琴棋说,让我晚些再告诉你……”
画殊听着,嘴中不断喃喃,“你骗我,你骗我……”向后退了一步,碰倒了凳子跌坐在那里,好不狼狈。
“给我去备车……”
“王妃……”
“快去!!!”
画殊到的时候,将军府的素绸还没撤下,厅内坐着画素。
“三姐……”画殊姿态不整,匆匆赶来。
憔悴至极的画素抬眸,看到是画殊一时间有些怔住,“小殊……”
“三姐……”画殊问,“二哥呢?”
画素阖了眼帘,“二哥累极了,多天未阖眼,先去睡了。”
“到底,”画殊忍不住哽咽,“怎么回事。”
画素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有些混浊,看着门外,似是半梦半醒道:“我们都小看杨晚烟了,她的野心很大,将将军府搅得鸡犬不宁,她与大嫂嫂斗的不可开交,大嫂嫂也是性烈,每每都能同她闹上一闹。大哥被两人闹得无心朝事,一连出了好几次明显错误,连连被贬,但也只是有些憔悴,谁知……”
画素哽了一下,忍了忍眼泪,继续说道:“最后杨晚烟那个妒妇,在大嫂临盆之际下了毒手,大嫂死在了床上,母子皆亡……大哥那几天简直疯了,后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看着正常了却又却又在第二天,就跟着大嫂去了……”
最后画素掩住了面,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画殊站在那里,眼前一阵发晕,杨晚烟那时的轻笑仿佛还在耳边。
“你们在沏茶?正巧,我也会些……”
现在,她恨不得撕了那张笑脸,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杨晚烟呢?!”
画素沉默,刚擦干眼泪的眼睛好像又有些混浊了,“死了,在大哥死后第二天,死了。”
画殊一顿,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书画知道的,都比我早……都比我早……”
画素叹口气,“这是大哥说的,他大概估出了你还有几天要回要回来,留下的话寥寥几句,有一句,特意叮嘱要在你回来之前下葬……他不想看见你哭……”
画殊紧抿唇瓣,好半响,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我是不是不乖了,是不是太让你们担心了……”
画素不说什么,侧过脸去露出越发瘦削的脸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不复以前的自傲美貌。
看着画素这副样子,画殊几欲落下的眼泪都被她撤了回去,忍下心中的痛楚问道:“三姐,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忘了休息,你看你瘦了好多。”
“三姐,若是太累就不要总去照理那些店铺了,三姐夫也是经商的,你可以……”
“我的事还不用你管!”画素回头吼了画殊一声,又揉了揉眉心,皱眉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嘱咐一下就走。”
被莫名其妙吼了一句画殊出奇的没有生气,看了看天边还未日中的太阳,怎么也不是时候不早的样子。
但没说什么,收回目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书画见状,连忙迎上,“王妃,你……没事吧。”
画殊摆摆手,拒绝了书画的扶侍,“回府吧。”
画素转头看着画殊的背影喃喃出声,“小殊……怎么办呢……我也没有办法了……”眼泪啊突然不断的往下流,“小殊,对不起……对不起……”
今儿朝下的早,画殊回府轩江寒已经在了。
“你去了哪里?”轩江寒见到了画殊,从座上站起,面色焦急。
从外走进的画殊披头散发,因为之前哭过,还有发丝沾在脸颊,好不狼狈。可她本人却一点也不介意,从轩江寒的话中抬头,淡淡的甚至称得上甜甜地回答道:“回了趟娘家。”
轩江寒的脸色登时从焦急转为了担忧,看着画殊从桌旁落座,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了?”
画殊没有回答,轩江寒从她旁边坐下,“我也是今天上朝才知道的……”
画殊不说话,只是双目出神,轩江寒揽过她,安慰道:“你若想哭,便哭吧,我不笑你哭鼻子。”
画殊没有反应,轩江寒试探说道:“我去给你沏壶茶吧,喝了冷静冷静。”
未想,怀中的人儿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襟,口中喃喃:“大嫂嫂,大嫂嫂……”
感觉到自己胸前一片湿热,轩江寒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女子目光依旧无焦,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口中不住的呜咽,“清心我才学了一半,还没有学会……大嫂嫂……大哥……我都还没见着小侄子的面,轩哥哥,我都还没有见着他的面,我还想听他喊我一声小姑姑……”
说着说着,画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抱着轩江寒哭的昏天黑地。所有冷静,所有忍耐,全部崩塌,心中的痛楚这才忍不住释放,最后终于晕了过去。
画素回府时已是太阳高照,秋天的太阳不似夏天,显得平和多了,坐在院中,地上落了一地合欢,桌上凳上都是。
——墙外的合欢开的实在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