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埃克醒转过来,牛车依然在颠簸,只是夕阳已被群星所代替,格兰娜的蓝色月光透过层层的树枝树叶正撒在他的胸口上。
“这走到哪里了?”埃克揉了揉眼睛,四周已不是熟悉的景象,车轮咯吱过的黑黢黢的树林,只有萤火虫的黄灯作伴。
“前面是前哨驿站了,今儿没行多少距离。再往里走夜深了不安全,我们要在这歇息。”梅尔的父亲回答道。
“咦?”埃克摸了摸身下,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压在胳膊下的凤凰剑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可把埃克吓坏了,自己还等着这把剑去营救母亲,咋说没就没了呢?他慌张地掀起一垛垛的茅草,看剑是否是滑进了哪个缝隙?茅草翻遍了也不见踪影,埃克又开始在货品中翻箱倒柜,但是那一柄霞辉始终未出现。
“来啊,别开玩笑了,宝贝儿剑。”埃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继续扑腾翻找。
“怎么了?”梅尔被埃克的动作吵醒了。
“我的剑没有了。”埃克陡然心惊,他有不好的预感,“梅尔?你拿了我的剑?”
“这个?”梅尔的怀里只有一把朴素无奇的剑鞘,而里头则空空如也。
“剑呢?我的剑呢?”埃克一把夺过剑鞘,但是他无论如何希冀,剑也不可能从剑鞘里长出来,他盯着梅尔,“我的剑呢?”
“唔…大哥哥,你好可怕。”梅尔被埃克吓到了,蜷缩在茅草堆里捂着眼睛不敢看。
“梅尔…”埃克强行忍住情绪的爆发,“能告诉大哥哥剑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
“梅尔,大哥哥只有靠那一柄剑才能找到妈妈,大哥哥好久没见到妈妈了。梅尔也一定很想妈妈吧。”
“嗯呢…”梅尔放开捂住的双眼的小手,但还是抱住了自己的小身子,“梅尔也想妈妈。”
“那梅尔能告诉大哥哥,大哥哥的剑在哪里啊?”埃克脸上强行码出一副温柔的笑脸,轻言细语地说。
“在…在那边。”梅尔指了指牛车车后。
埃克心脏“磕腾”一下,难道说丢在了路上?那可怎么找得到啊?
“梅尔啥时候把剑丢下去的呀?”埃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但他还是得耐心问清楚情况。
“在…在…梅尔记不清了。”梅尔捂着脑袋瓜冥思苦想,“就在后面…”
“梅尔你再好好想想,别跟哥哥开玩笑啊。”埃克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一面怒小女孩的调皮,一面又责怪自己大意。
“哦,记起来了,那里有一个湖,梅尔刚拿着玩的时候,那个东西滑下去了。”梅尔指着剑鞘说道。
埃克差点没有被气死,落在路上自己还好找,这掉在了湖里那岂不是捞针一样?再说,这车走的好好的,怎么剑会掉到湖里去了呢?
“是湖对吧,梅尔?”埃克还想确认一下。
梅尔点点头,那看来真的是掉到了湖里,埃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呼了出来,他忍住了要爆发的脾气:“叔,我有要事得先下车了,您跟梅尔先去驿站。”
“好嘞,少爷小心点,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埃克就跳下了牛车,双腿如风,沿着车辙跑去。既然木已成舟,那现在就只能挽回残局了。
埃克沿着树林走了好久,才总算见到了梅尔口中的湖,他这时才知道为啥剑会滑进湖里。因为这湖在一座长桥的下头,而且粗略估计,也有数百丈的直径,湖水不兴波澜,如一口镜子,倒映着格兰娜的面容,而这就更加看不清那遗失的剑在哪里了。
“怎么办?”埃克扪心自问,要大湖捞针必定是行不通的,但是他不甘心就此离去。他从高耸的大桥下到湖畔的湿地上,希图能找到些什么,可是芦苇荡里黑压压的一片,又能看清什么东西呢?
“我就应该抱在怀里的。”埃克朝着空气猛挥一拳,觉得还不解气,又从地上抄了一把小石子,用尽全身力气向湖上掷去,石子散在空中落入湖面,惊起一片涟漪,而这荡起的波纹很快就消失了。埃克叹了口气,以卵击石究竟是没有用的,凤凰剑等以后有缘再见了吧,他现在时间不容耽搁。只是好不容易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剑法却不能一试,埃克也颇感遗憾。
“待我救回了母亲,我再来找你!”埃克不甘心地朝湖中心大声呐喊着,回声久久地回荡在湖面之上。
“你要找什么?”湖面传来一个幽远的声音。
“不是吧?”埃克大惊,他本来只是情绪的宣泄,却不料居然得到了湖面上某人的回应,“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找我么?你不找我干嘛要知道我的名字。”
埃克哑然,这又是一个有着复杂脑回路的人,但他转念又想这个人若是刚才一直在这里,那他说不定就知道梅尔掉剑之地在哪。
“我不是找谁,我在找一把剑。”
“一把剑?是这把么?”
“啊?”埃克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从天而降,贴着埃克发梢不偏不倚插在埃克脚尖前,差点没把他吓得个踉跄。他正要开口大骂,却发现这把剑可不正是苦寻已久的凤凰剑。
“这?”埃克把剑拔了出来,仔细端详确认,的确没有错,“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不是我找它的,而是它找上门的。”平静的湖水一阵波动,湖心部分鼓起了一节浪头,朝岸边涌了过来,冲击在芦苇荡上,惊飞一滩鸥鹭,埃克退上高地掩着衣袖避开这浪花的潮湿,然后他就看见一只巨大的狼脑袋正从水中靠近岸边,湖水正顺着他薄荷色的皮毛退下去,露出十数丈高的巨大身体。
“你在说话?”埃克虽然对这家伙会说话略显惊诧,但是却没有惊恐的感觉,这只巨兽并没有传递给自己那样的信号。
“是的人类。”巨狼抖了抖毛发,埃克躲避不及就被从外到里淋了一身,冰凉的湖水让他收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哈,看你那个样子!”显然是为它恶作剧的成功感到了极度的开心。
埃克抹了抹鼻子,觉得这巨兽虽然神奇,但却如小孩子一般调皮,也不想与它多耗:“那你开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等等!”一只尾巴从身后勾过来,把埃克前行的路截住了,“你这人类怎么一点趣味都没有?说走就走了。”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你不想问问我是谁么?”
“那又与我没有关系,我还有事拜托让我走吧。”
“喂!你再这样我就吃了你的。”那巨狼露出他的硕大的獠牙,可埃克却觉察不到它的一点恶意;不过与其绕弯,还不如顺着它的话讲下去,反而能更快脱身。于是他缓缓说道:“你叫什么?”
“我是芬索尔。”那巨狼得意的抬起它的额头,但是埃克看起来却没什么反应,“喂喂?你该不会不知道狼神芬索尔吧?”
埃克木然摇摇头。
“唉,这才几百年,就没人记得我了么。”芬索尔沮丧地低下了脑袋,闷闷不乐,“一般人的话就算了,但是怎么六勇者的后代居然都不知道我……”
“你知道我是谁啊?”
“能使这凤凰剑的除了六勇者的后代还能有谁啊?”
“难怪…那你难不成是六勇者他们谁的坐骑?”
“放你祖宗洛瑞的屁,他们哪个有胆子敢骑本狼神。就是‘精灵之主’艾尔芬都…算了不提了。”
“唔……”
“我本来在湖中央惬意的泡澡,却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从桥上丢了把剑,把我砸懵圈了那会。不过应该不是你吧,没见过那一任勇者后代随意投掷武器的,又不是捅了他姥姥的恶魔窟要跑路。”芬索尔自顾自叨叨个不停,“妈的,丢了凤凰剑的人本来不该再配拥有它,但是我给你破个例,你去帮我办件事。况且算作帮你找回剑的酬劳吧,你听着你先…”
“等等,我可还没答应呢。”埃克猛地打断了它,“我都说了我有要事了。”
“我说的就是要事,这个不开玩笑…”
“我也不开玩笑。”
“你这家伙听我说完好吗?!”芬索尔有些抓狂了,“天啊,洛瑞这家伙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传承人吗?你听着,我需要你去解救一个人,额不,或者说是灰巨狼比较恰当。然后带他来见我。”
“啥?我没听懂你说的什么意思。”埃克挠了挠头。
“原来还是个笨蛋。那给你秀一手,你看清楚了。”芬索尔扭身一爪子拍在地上,几爪子就在沙滩上绘出了一只狼模样。
“这不就是你嘛…”
“的确,但是没有我高也没我帅气…且住,总之你看着他眼睛的时候不觉得他像狼,那就是他了。”芬索尔没好气的把自己的狼图拍干净了,“还有一点,他不会说话。”
“哦…”埃克听的一知半解,“所以我该去哪找呢?”
“以我的感应,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那你为何不自己亲自前去?”
“我说小兄弟,我好歹也是一方神明,也要顾及所有的狼群,但那一只又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我只能委托你去帮我处理了。你把这药丸拿着,说不定有用。”
“他怎么不属于你的范围了?”埃克接过药丸,是一个黑不溜秋的土疙瘩似的玩意。
“你这家伙干嘛问这么仔细?”
“他是狼的话,你这狼神都没资格那我又有啥办法了。”
“他…他不是狼!只是喝了我的一点血清成了那个样子,妈的问这么多干嘛。”
“他怎么喝了你的血清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谁还没有点犯蠢的时候。”
“你被人抽过血了?”
“你话可比洛瑞他们要多多了呢。”芬索尔脸有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