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站在窗前,看着素意,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真希望这个时候素意能睁开眼睛看看他,然后他好告诉她,那天的水池水很凉,他有点感冒了……
永熙忽然觉得悲伤如潮,淹没了他,夺去了他的呼吸。
如果生死不是界限,自己是否也是强求?
只是既然没有界限,又何谈生死,无谓生死,哪里又来的强求?
忽然素意的睫毛颤了一下,永熙的心一下子像停住了一样,忘记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素意的眼睛,心里不停地说着,“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但是时间仿佛定住了,一切都定住了,素意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
永熙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的想法,假如时间定住我们会怎样,假如时间顺着走下去,我们会怎样,假如这世上真的只剩下了我们俩,会怎样?
我们是否能有未来?我是否还有未来?
永熙抬眼看了看素意的床头,两支零落有致桂花正盛开着,没有一丝胆怯,充满了希望与从容,淡黄色的小花散发着独有的香气,温馨而甜蜜,这就是素意喜欢的花吗?
永熙视线沿着花的方向望向窗外,窗外冬季的园子,树叶有深绿色的,有浅黄色的,还有深浅不一的红色,一天一天,树叶也变幻着自己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流逝,生长,死去。
永熙的眼睛里好像出现了四季的变换,一天一天不同的样子。
他的泪水涌上了眼睛,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平时看不到的一幅景象,扭曲着、真实着、陌生着、熟悉着。
永熙忽然仰起头,深深呼吸着,等眼前的景色慢慢清晰起来。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素意,步伐坚定地走出了房间。
素意还是不吃不喝,不说不笑,只是静静地躺着每天靠着点滴过活,
永熙自从素意醒了,就把所有的课都暂时停了。
每天从早到晚陪着素意,即使她不说话,也不看他,但是永熙就是那样一直坐在床边,一直陪着她,有的时候会和素意说说话,有的时候会把新的桂花枝子插进瓶子,有的时候会拿一本书自己看着,有的时候会趴在床边睡一会儿。。。。。
窗外的桂花都落了;
园子里落叶积了很厚的一层;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
有一只鸟从窗前飞过,有着一身翠绿色的羽毛;
早上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但是到了晚上,漫天布满了橙红色的云;
池子里最近来了两只鸭子,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已经让石伯给他们喂食了;
石婶今天早上做了酒酿丸子,中午想做鱼,但是还没有想好做什么鱼好;
阿姐最近很喜欢插花,桌上的桂花这几天都是阿姐插的;
石婶还是老样子,整天板着一张脸,到处张望;
郭穆现在就坐在房间外面,说不定又睡着了……
永熙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不知道素意是否听到了他的话,还是睡着了,他只是想把他看到的这一点点景色,这个他所眷恋和珍惜的小世界告诉她,即使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烦,但他舍不得不说,他想和她说话,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在说。
永熙每天都按时把两个人的饭都端过来,素意不吃,永熙就隔一会儿问一句,隔一会儿问一句,乘着饭还热的时候,给素意小声地介绍着今天做了什么粥,炒了什么菜,看起来怎么样,觉得应该好不好吃……
然后素意还是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看起来永熙和素意的生活似乎没有了相同之处,一个一动不动,一个整天忙活,但是有一件事情两个人确实一致的,那就是素意不吃,永熙也不吃,素意不喝,永熙也不喝。
石伯、石婶、郭穆和阿姐都过来劝永熙,永熙只是笑着说自己不饿,请大家不要担心。
阿姐和石婶说:“永熙简直就是疯了,那么大一个人不吃不喝能不饿吗?简直就是神经,不知道老太爷哪根线搭错了,非要收留他,你看,现在倒好,素意病得也越来越重了,这个也越来越疯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石婶看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我说的不对啊?我看他啊,这可就快魔杖了,你们最好都小心点,别哪天真疯了……”
石婶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阿姐的后背上,“你能不能长点心,你说你也比永熙大好几岁了,怎么就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嘴也没有把门的,你没看出来永熙是心里难过吗?这孩子心重。”
“心重?”阿姐重复了一句,“我看是缺心眼,没事儿给大家添乱。”
石婶摇摇头,“你要做完了功课,去把山药收拾好,我一会儿给素意熬粥。”
阿姐看了石婶一眼,不情不愿地刮起山药来。
整个宅子弥漫着一股丧气,但大家似乎又都不愿当面提起,每天强打着精神过着日子。
杜守中告知吴叔,程谷安的病情也不大好,所以素意的情况并未告知,吴叔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大家每天都不断地劝着永熙和素意,但素意只是闭着眼睛,永熙只是眼睛望着素意,默默地听着,也并不答话。
屋子里的光线从西边照到东边,从黑到白,从白到黑,昼夜慢慢更替着,但这间屋子里的时光却仿佛静止了。
永熙终于倒下了,缓缓地从椅子上滑下去,倒在素意的床下,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个午后,两个人只是睡着了。
当医生、护士急匆匆地将永熙抬走的时候。
素意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旋即又把眼睛闭上了。
永熙醒了之后扯掉了手上的插针,冲开了护士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走到素意的床前,一下子跌倒在地,石婶想扶他,他只是挣开石婶的手,慢慢自己坐起来,背靠着素意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