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石青精心地医治着永熙,他不想这样的一个人身上落下什么不好。
石伯第一时间和杜守忠通了电话,他没有平时的谨慎和和蔼,在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他直接问杜守忠这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杜守忠沉默了,“你不要着急,我立即告诉老爷,请稍等一下。”
石伯难得的面色阴沉,多少年的岁月之中,这样的脸色石伯没有露出过几回,在外人的眼中,他一直都是一个脸上带着微微地笑意,显得和蔼可亲地长辈,说话不急不慢,总是娓娓而谈,看起来有点从心所欲而不逾归,云淡风轻,但是凡事又都事必躬亲,心细而有耐心,从早到晚,不辞辛苦。
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心思乱了。
石伯把电话放下,坐在椅子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生至今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不要急,也不能急。
素意发烧了,烧了好几天,永熙在ICU里也一直没有出来,刀刺在了肋下,永熙的血把座椅染红了,座椅下也积了很多,但他一直坚持着,一直坚持着,一直到听到素意没问题才倒下。
当时大家都关注着素意,后来才发现其实永熙半边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血红的脚印从他车上一直到素意车旁,又到了大厅,这是永熙倒地之后,大家才注意的。
葵园的气氛从来没有如此低沉。
很久没有做的梦又回来了,一夜求索挣扎,素意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天还没有亮,素意就起来了,坐在床上,她没有叫人,只是一个人坐着,看着眼前漆黑的夜,从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候开始想起,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一片片、一段段……
眼泪一滴滴得留下来,划过脸颊,从下巴滴落下来……
晨曦渐渐地从窗户爬进来,一点点得慢慢地挤在屋子里,渐渐地刺的素意的眼睛有点酸疼。
石婶进来,看到床上的素意,吓了一跳,仿佛时间又倒回到了两年之前。
“喝点水吧。”像是没有看到满脸泪痕的脸,石婶倒了一杯温水滴到素意面前,素意摇摇头。
石婶把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永熙昨天夜里醒了,吵着要来看你,我说你发烧了,好不容易睡下,他才罢了。”石婶一边说一边看着素意的脸色。
素意干涸的泪痕又湿润了。
石婶不动声色地温了毛巾,轻轻地敷在素意微肿的脸上。
素意只是无声地哽咽着,小脸在毛巾下微微地颤抖着。
石婶的手随着毛巾也微微地抖着,她轻轻地帮素意擦完了脸,“吃点饭吧,吃完饭去看看永熙吧。”
素意抬起头看着石婶,目光忽然又躲闪过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又躺在了床上,背过身去。
石婶轻轻地说,“我去把饭端上来。”
石婶端着饭慢慢地在楼梯上走着,看着四年来熟悉的楼梯不知为何心里翻上一种酸楚。
饭,素意并没有吃。
永熙醒了之后,虽然一直想去看素意,但是因为身上的伤势,怕素意看了担心,强忍着一直没有去看素意,知道素意烧退了,心里倒是安心了一点。
永熙总是望着门口,但是素意一直没有来。
一天一天,永熙一直在等着,但是他一直没有见到,随着这一天一天的流逝,永熙由一开始的期待变得焦急,由焦急变得担忧,由担忧变得殷郁。
在永熙住在ICU的这段期间,素意一次也没有来过,她也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屋子里,虽然又开始夜夜难眠,但素意按时作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没事儿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瓶子中的桂花,呆呆的出神。
永熙能下床了,他坐在轮椅上,走到素意的门口,停在了门外。
永熙在门外呆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永熙努力地按照郎石青的嘱咐调理着身子,他这次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要害,过了几天永熙就能扶着走路了。
素意还是没有主动来看过他,他也没有去看望素意。
等永熙行动自如,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受过伤的时候,永熙走进了素意的房间。
房间里还是充满了熟悉的桂花香气,素意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份资料在看,听见门响,她抬起头,看见永熙,笑了。
永熙倒是愣住了。
素意朝永熙招招手,示意他坐在她旁边。
永熙坐下后,素意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你看这个学校怎么样?”
资料介绍的是西班牙的一所商学院,永熙扫了一眼,低下头沉思着。
“觉得还好吗?”素意笑着问道。
永熙将资料轻轻地放下,低着头也不回答。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还没等素意说完,永熙说道:“你去吗?”
素意看着永熙迎着自己的微笑的脸,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永熙,“你先去,过段时间,我再去找你。”
“过多久?”
素意笑着说道:“快的话,也许一两个月。”
“那如果不快呢?”永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素意的身后,站住了。
素意不再说话了,永熙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就那样站了很久。
永熙看着素意弱小的背影,想到了前些日子一起吃饭的时候的那个背影,这个背影还是那么可怜而孤单,只是此时此刻,有一种可能已经不见了,本来那是永熙期盼的,也是他觉得他们可以拥有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事情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着,事到如今他不是不难过的,他的伤口不是不疼的,那晚的遭遇他不是不心惊的,之后的路他不是不知道素意会如何选择,但是他只是有点难过。
永熙轻轻叹息了一声,走回沙发,取了一条披肩给素意披上,又转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素意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浑身放松了一些,刚才的场景她已经预想了很多次,在脑海里练习了很多次,自言自语了很多次,但是她还是紧张的,她怕自己的笑容太僵,怕自己的语速太急,怕自己的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