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在一边看着素意,心底却有了一股暖意,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总要去依赖一些人、一些事,那就可以,虽然今时今日、此时此地,自己并不是那个依靠,但自己会努力的,会努力成为那个依靠。
杜知中忽然走上前,将手机递到程安谷的面前,程谷安接通之后,眼神直盯盯地看着素意,忽然眉头一皱,摔倒在地。
程谷安躺在病床上,身上也是插满了各种管子,各种仪器,素意站在病房门口,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仰仰头,强忍着把泪水退了回去,慢慢地走到床边。
可能当年的救护车就是这样将自己拉到了医院,就像今天把爷爷拉到这里一样。
程谷安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素意,苍老的面容上挤出一缕心酸的笑容,素意笑着笑着还是留下了眼泪,流到嘴角,咸到心里,这么多年,想想真是心酸,怎么事情就到了这样的田地。
“爷爷?”
程谷安点点头。
“您可是病了好久?”素意哽咽着问道。
程谷安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着,“素意,爷爷对不住你……”说着像是在回忆一些事情,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向素意伸出手,素意顺势握住了程谷安的手,“你的父亲真的是个好孩子,”
素意的泪水滴到了程谷安的手上。
“可他却走得那么早,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大雪里满身伤痕的你,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我的心已经死了一大片,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好过了。也许你现在还不能体会一个做家长的心情,爷爷老了,经不起离别了,所以,所以……”
爷爷忽然喘起来,素意哭得有点抬不起头,只是在床边握着爷爷的手,她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仿佛以前的时光都在心里一遍遍地流转,却抓不到重心。
“我应该对你更多疼爱的,但你别怪爷爷,我只想你能好好活下来……”
程谷安说话更吃力了。
“没想到,情况却越来越糟,你爸爸走后,公司的业绩一直下滑,现在你三叔又……,爷爷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素意摇着头,示意爷爷不要讲那么多话,
“素意,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其实爷爷一直都是私心的想你会体谅爷爷,但是爷爷错了,到了今天,爷爷错了,爷爷不该,只是素意,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撑起程氏,不要让她在我们手里倒了,不要……不要……”
素意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我当时可是弃子?”
程谷安摇摇头,“我虽一心要保程氏,可你也是我的孙女。”
爷爷走了。
素意握着爷爷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条条地映在病房里,空气里漂浮着尘埃。
之后匆匆赶来的程月山、程月海和岳小施几家人,在病房里痛哭流涕,永熙扶着素意在医院的走廊上慢慢地朝外面走去,病房越走越远,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声音了,那声音却早已烙在了心底。
素意一口血吐出来。
素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面容消瘦了很多,整个人更憔悴了。
永熙忽然想起之前在美国素意醒了之后,只淡淡问过一句程谷安有没有来看过她,然后就再没问起这件事。
那是好多年的事情了,原来她并没有结束,只是映射到了这里,可是这里就是了局吗?
程谷安的葬礼隆重盛大,名流云集。
素意一身黑衣,肃穆而落寞。
自此以后,世上恐怕真的再无亲人了。
在人群中,萧纪和后乘寻着素意走过来,让素意、永熙节哀,素意点头致意。
三个月之后程月川的案子定了案,有期徒刑两年,岳小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整天郁郁的,荷琪泪流满面。
一直跟着程谷安的王肇林律师要宣读程谷安的遗嘱,等所有人都坐好后,程月山看着永熙,笑着对素意说,“素意,这个只能是家庭成员参加,永熙是不是就不必在这儿等我们了。”
素意笑着答道,“他已经入了我们家的籍了,所以不是外人。”
程月山笑着说,“那好,那好。”
程谷安将手里的财产都一一做了安排,所以两个多小时遗嘱才念完。
王律师等到大家都没有问题,签字确认之后,先走出了房间。
岳小施的脸上还有些浮肿,众人在一旁安慰着。
激动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程月山一家、岳小施一家、程月海一家都互相礼貌地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和和气气地先后离开了。
素意坐在车上沉默不语。
永熙不知该怎么打破这个沉默。
其实永熙一直等着素意开口,因为他知道有些事需要自己想通,只是素意却一直迟迟没有开口,永熙的心一天天变得紧张,变得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等多久才会有一个机会和素意站在一条线上。他真的等得有点害怕和心慌。
车子开到令园,现在属于素意了。
素意却并没有搬到主屋,而是还住在春山。只是让永熙搬了出去。
永熙问能不能不搬?
素意只是摇头。
最后在永熙一再坚持下,素意才同意,让永熙搬到了自己的隔壁。
园子叫做雪苑,面积比素意的院子还要大许多,园子里只是看似随意地植了几株枯树,放了几块瘦石,在园子的一角有几间外表酷似茅草屋的建筑,门口上只题了雪苑两个字,永熙觉得满意,也不再添置别的,也不做修整。
郭穆问为啥不添置点啥,怪空旷的,永熙笑笑,“随便住住,随它去吧。”
石伯站在桌子前面,映着暗黄的灯光。
“素意,泓乡那边还没有会回信儿,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恩。”
“还有,你之前不知道自己能掌管程氏吗?”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