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还是经过了这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陪伴,在他的心里、脑海里和生命里,他都不愿意再让她受一点点的苦,想让她笑,无忧无虑得笑,像孩子一样地笑,所以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练武、拼命地隐忍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努力和着急,但是看着她一次次地被往事击垮、被身体击垮、被现实击垮、又一次次地努力强忍着、倔强地不低头,他的心都碎了,碎成一片片。
他每晚都会隔着院墙看着素意楼上的灯光,每次都等灯灭了再睡。
他想走过去,但是又怕她生气,想不走过去,又怕她害怕,这种左右为难的心情让他害怕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但是这种左右为难的心情却像一把刀,一点点地扎进他的心里。
素意看着水面,“永熙,你说我会怎么死呢?”
曾经的一幕幕又涌上了脑海,迎面而来的大卡车,那些刺骨的疼痛,深入骨髓的寒冷,八月的桂花香,倒在永熙怀里的瞬间,绝望、害怕与迷茫,曾经的快乐,曾经的痛苦,曾经的那么接近死亡……
素意不知为何自己这么情绪化,此时此刻,她本该在学校,继续在世人面前做她的千金小姐、乖宝宝,自己又哪里来的时间在这里悲春伤秋呢?
但是心中此刻仿佛别的全都装不下,只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去,她真的需要时间,但是她还有多久呢?
永熙在听到素意话的瞬间,看着素意,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她。
素意把脸埋在了永熙的怀抱里。
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几声鸟叫,微微的风声,永熙抱得素意更紧了,在这个雨后阳光灿烂的园子里,树荫下、池边、竹林旁,素意也用手臂紧紧地拥抱了永熙。
心怎么能一直坚强。
永熙和石伯安排了一下索伊的起居,石伯说道,“素意不要紧吧?”
永熙一遍低头看着账本,一时没有答话。
石伯小心地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做事也是伤了人的,有的素意也是明白的,但从没见素意这样。”
永熙并不抬头,只是慢慢地说道:“天道好轮回,但对于于芝芝的死确实是
意料之外。”
石伯心里微微一颤,面上稍稍一点地不自在。
永熙忽然抬起头,看着石伯,然后一笑,微微低下头,“石伯,做这件事,无论什么,我总会找你商量,并不会瞒你。”
石伯点头。
永熙将账本合上,递给石伯,“这个账本才是真的,你先留着,并不必去找他,留着以后会用得上。”
石伯接过,“用和素意说吗?”
永熙摇摇头,“这些琐碎之事不必拿去打扰她了。”
石伯笑着说,“老大和老四还不知道。”
永熙抬头看了石伯一眼,“不到最后,胜负难定。”永熙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素意窗户中露出来的灯光,“时事瞬息万变,我们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此时此刻,更是关键,若踏错一步,后果难以想象。”
萧纪和应后乘来看望素意。
素意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永熙已经和他们在聊着了。
萧纪和后乘看见素意下来,愣愣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素意忽然觉得不好意思,用手稍微佛了一下裙摆,这条裙子还是爷爷送给的。
粉白色调,上面是白色的圆领衬衫式,下摆粉色的薄纱蓬蓬地柔软的舒展着,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素意忙的低下了头,停住了脚步。
永熙暖暖地笑着走上来,仰着头问素意怎么了?
素意摇了摇头,走到客厅和萧纪、后乘打了招呼,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有一点不安、有一点心慌,素意忽然抬头看了永熙一眼,永熙忙得冲素意笑笑。
萧纪身体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茶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后乘有点一反常态的迷茫地也是盯着茶几,若有所思的样子,素意看了看他们俩,他们也看了素意一眼,但是很快就又盯着茶几,素意也开始看茶几,可是这茶几上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阿姐端来了水果盘。
萧纪和后乘马上各自拿了一块儿就往嘴里放,可是看到永熙挑了一块送到素意嘴边的时候,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慢慢地把水果放下。
“身体好点了吗?”后乘开口问道。
素意笑着点点头。
萧纪并不说话,素意、永熙和后乘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
学校给于芝芝的父母一笔钱,学生会也专门组织了悼念活动,还成立了专门的慰问小组,做好后续的工作。班里征集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已经组织了一次慰问。
永熙解释说,“你这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亲自买了东西,送给于芝芝家里。”
后乘说道,“他们家的房子破败不堪,家徒四壁,于芝芝的父亲,脸上满是绝望,老泪纵横,她妈妈疯的厉害,关在一间屋子里,还高兴地唱着歌。”
客厅一阵沉默。
永熙说素意下个星期就能上学了。
送走了他们,素意问永熙,“这个裙子奇怪吗?”
永熙笑着说:“恩,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呢?”
“恩,就是让人觉得很奇怪,禁不住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等素意反应过来,永熙已经跑远了,素意低下头,苦苦地笑了。
她拂了一下裙摆,粉色的层层纱在面前飘起来,翻着波浪,一阵微风吹来,几层往上飘起来,盖在了素意的头上,素意透过纱打量了周围,假如万物皆有心生,为何人不能死而复生,亦是心不够诚恳?
素意笑着将纱从头上掀下,也许万事万物只是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