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山的枪抵在永熙的胸口上震了一下,永熙的身体向后震了一下,但还是双手紧紧地握住枪口,两个人越来越往船栏方向扭打着冲过去。
接着程月山连续扣动着扳机,永熙身体被冲击着越过栏杆,朝无尽的海面坠落下去,素意看着永熙的眼睛,随着刘海浮动而一闪一闪地眼睛。
素意停下了身体的所有动作,时间好像静止了了,只有永熙在动着。
烟花的光映在永熙倒下的身体上,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忽然一闪而过的小小钻石的闪光,隐约从领口飘出的桂花坠子。
素意看着慢慢消失在船舷里的永熙。
永熙忽然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像有史以来一直被困在那个大雪的夜里,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来,穿着那一身破衣服,那一双断开的鞋,仰面看着满天风雪,胳膊抱着素意,其实可能自己一直都在那个场景里,之后都没有出来过,之后都不是自己,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最美好的梦,一个可以让人脸上带着微笑死去的梦,
永熙看着满天烟火,忽然笑了,冲着素意笑了,是啊!最美好的梦!最美好的人生!他是个幸运儿,可是既然这么美好,为什么眼泪还是流下来?
他多想告诉素意他知道素意爱他,只是他知道如果素意知道了他知道了素意的心,会更难过,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素意;
其实他多想告诉素意他有时不会对素意说太多,是因为怕素意找不到重点,为何有时候没有说话,是因为想说的太多。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
素意看着永熙从眼前坠落,看着永熙脸上的微笑,她的眼泪忽然凝住了,再也没有新的留下来。
“咚”的一声,素意觉得这一生已经过完了。
之后紧接着发生了两件事。
萧纪一步步走过来,走一步开一枪,把程月山打成了筛子。
然后是荷琪跳海。
荷琪疯了一样朝着船边跑过去,像一条轻轻的丝带从素意的眼前飘过,她就那样地跳了下去。
穿着一身白色小礼服的荷琪,
整天乖巧可人的荷琪,
一天到晚小声说话的荷琪,
从没生过气的荷琪,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只蝴蝶,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伴着漫天的烟火,就那样在永熙坠海的地方,以一种好像什么都不想留下的样子,跳了下去。
人群乱了。
萧家的保镖把素意救下来。
后乘赶紧让人下去搜救。
素意一口血喷出来,溅在面前的白色地毯上如一朵殷红的花,闪着鬼魅的影子。素意记得整个天空的烟花盘旋而下,忽地全朝她压下来,每个小水晶般的亮点里都有一个永熙,在冲她笑着。
后乘一把抱住要倒下去的素意,
这是整个船被巨大的风浪吹得颠簸了起来。
接着一船人的混乱,后乘带着素意搭上了自家的游艇,他安置好素意之后,向萧纪招着手,但是萧纪冲他摇摇头,在巨大风浪里冲后乘喊着:“照顾好素意,你照顾好她!”
萧纪指挥着手底下的人还在搜救着。
后乘看着渐渐消失在海面上的萧纪,心里一阵疼。
他命令着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岸上。
索依的医院还还亮着灯,后乘在门诊旁边的过道上来回地踱着步。
后乘脑子里一团乱,脑子里充满了漫天的烟花、巨大的海风、混乱的人群,让人心动的枪声,后乘抱着头,忽然站起身来一下一下大力地用脚踢着墙,用拳头一下一下砸着,最后好像不解气地用头撞着,额头上出了血,头慢慢地变晕了,才颓废地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想着不知道萧纪现在在哪里,不知道素意怎么样,本来身体就不好,永熙……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本来好好的,本来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医院明亮的走廊上,后乘一直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无奈、焦急、心底又不断涌上恐惧地度过着每一分钟。
第二天一早,后乘的跟班关彦雄就来了,小声地和后乘汇报着事情地动态,“萧纪少爷被连夜送出国了,现在完全联系不上,萧符这次动用了能用的一切力量,要保他,但是因为这次场合太公开了,而且毕竟也有关系不好疏通的环节,所以还得看进一步的发展;永熙少爷没有打捞上来,荷琪素意被救上来了,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现在还没有醒,肖家现在也在努力地把事情压下去,毕竟这是在他们家地盘上发生的事情,虽然目前还没有他们涉及的消息,但是传来传去也难免受影响;现在公检那边的程序也已经都开始启动了;媒体的消息现在也完全爆开了……”
小关说到这儿,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后乘,后乘抬眼看了小关一眼,接着低下头去,小声地说:“查萧纪的下落;继续找永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关稍微迟疑了一下,后乘抬起头看了小关一眼,小关立刻鞠了躬,快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
一个星期之后,事情的结果慢慢地也就定型了。
萧纪不知去向,素意病了,永熙石沉大海,荷琪被救上来了,程月山当场就被萧纪打死了。
素意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一路走,一路跌跌撞撞,所有人都让她活下去,但是又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在梦里经历了一场场的生离死别,生生世世,轮回不停。
肖可可拿起一个水晶杯,轻轻地抛向空中,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砸在前面的大理石地上,碎成一片片,映着水晶灯,闪着光芒。
坐在吧台对面的后乘盯着肖可可,一个字都不说,只是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肖可可挑挑眉,接着拿起一个水晶杯,更用力地抛向空中,划过空中,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