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娘上了马车,驾车的是刘婆子的远房侄子刘忠。此人颇爱喝酒,喝了酒就容易误事,因此被派到了马房做事,可刘忠死性不改,又趁着不在郑府喝了两坛子黄酒。
今日刘婆子在外与刘忠吃席面,刘忠今日几口黄酒下肚,解了解馋。刘婆子也未阻拦,她深知这侄子的德行,况且一年也喝不了几次,得紧着兜里的银钱,只道让刘忠多喝几口,毕竟这等日子也不多,刘忠喝得肚里发烫,整个人晕乎乎的,走路还打着摆子。刘婆子一看,想着怕是喝高了,这喝醉了怎么还能驾马车?
刘婆子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着就一段路,想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刘忠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冬娘在车内就能闻到一股子酒味儿,遂拿了帕子掩着口鼻。冬娘张口问道:“怎得喝的如此多?”
刘婆子笑了笑,道:“前几日相看了府里的细丫,说是要成事儿了,这不心里头高兴的很,就多喝了几口。”
刘婆子也是心里头高兴,不然是懒得解释一番的,平日见了这位大气不出的少夫人,刘婆可谓是眼都长在头顶上的,瞧不上这位少夫人,也不知当初少爷巴巴的弄回来作甚么?
冬娘想开口叫刘忠停下马车,刘婆子只一眼就看出来冬娘想的什么,提前开口拦着了,“老婆子可是不会驾车的,少夫人若想着走回郑府,是要叫街上的人瞧见,郑府如何亏待少夫人的么?”
冬娘被刘婆子一顿抢白,咽下了口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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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拉着缰绳,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重影,刘忠甩了甩头,用力的牵紧缰绳,那马儿却不知怎么跑得越来越快,坐在车内的冬娘与刘婆子都察觉了不对劲,刘婆子掀开前面的帘子,看着刘忠晃晃悠悠的,张嘴就道:“你这肚子里灌了两杯酒就如此德行了,还不快将马车停下来!”
刘婆子也怕出事,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后悔方才叫刘忠多吃了几杯黄酒,这要是摔了下去,不得断条胳膊腿,那娶妻之事不就黄了。
刘忠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但是却听不清说了什么,耳朵像是被封住了。刘婆子见刘忠没有将马车停下来,身子向前靠,准备看看到底如何了,此时马车却失了控,加速狂奔,左摇右晃的,刘婆子被甩进了马车内,冬娘也撞到了车舆上。
刘忠本就坐的不稳,被甩下了车,涯石街上的路人与摊贩们见到这辆疾驰的马车,纷纷躲避,马车撞坏了好几个摊子,也惊到了不少人。
冬娘惊慌地一手抓着车椽,一手捂住自己被撞的头,一头青丝此时以披散下来,额头上带着斑斑血迹。
刘婆子此时也连连唉呼,大喊着救命,一手紧紧地扒住马车,生怕自己被甩了出去。
穆怀这时从书斋中走出来,见街上一片狼藉,只见那马车还在往前冲,街上的路人已经围拢过去抬着被甩出来的刘忠去医馆。
穆怀只听得众人说道,那是郑家的马车,马车里恐怕是郑家的女眷。
穆怀皱着眉头,使了潜行的术法,跟上了马车。穆怀跳上马车,一手紧紧地拉住缰绳,那马儿双眼发红,瞪着马蹄子,眼看着就要撞上强了,穆怀无法,只得一手拍向马身,“轰”的一声,那马儿前蹄向前一跪,倒了下来。
马车里的冬娘跌在刘婆子身上,顺势滚了出来。
穆怀见了冬娘,一手伸过去抱了起来,可怜的刘婆子“嘭”的一声,滚落在地,疼昏了过去,好在这附近的商贩走了过来,几个汉子抬着刘婆子去了医馆。
穆怀见怀中的人真的是冬娘,心中激荡,但现在冬娘已然晕了过去,也不可能与他叙旧,穆怀也只得抱着人去了医馆。
穆怀却也没想到醒来的冬娘并不识得他,冬娘认识的是乡下院子里的那棵桃树,而不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公子。
冬娘的额头受了些伤,再加上受了惊,整个人脸色惨白,直冒冷汗。
穆怀站在医馆里,只见的大夫人来来去去的,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垂着头,有些气丧。
待冬娘终于缓了些,便向穆怀道了谢。
“多谢恩公救了小妇人的性命。”
“不用,不用谢。”穆怀连忙推辞。
冬娘见穆怀一派贵公子的模样,也知这等人是不会稀罕钱财的,眼前的这位公子救了自己,她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得连连道谢“小妇人身无钱财,只得心中感激恩公,来日定为恩公祈福。”
冬娘着实捉襟见肘,她身上穿的衣服是郑家大房采办的,每月的俸银从未拿到过,身上的珠钗也就来来去去那几样,也是叫刘婆子看着的,她也不能拔了头上的钗子给恩公呀!没得叫人说是私相授受。
郑家大房的人倒是姗姗来迟,来人是郑家大房的管家,姓张,张管家先是瞧了刘婆子一眼,见人还在昏睡之中,这才来拜见冬娘。
张管家对冬娘冷冷淡淡的,向大夫付了药费后转身便向穆怀道谢,毕竟是救了郑家的大少夫人,就算心里不太待见这个大少夫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穆怀见郑府的下人们都是一副不待见冬娘的样子,心下不喜,听了张管家的道谢也不言语,板这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
张管家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府中的人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就连大夫人都不管,如今见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心里就冒出一股子气,可这股子气却不好在医馆发作,毕竟里里外外都是人,张管家只好勉为其难地再次张口道:“今日,多谢这位公子救了少夫人,郑家必定有答谢。公子不如随我一同去郑家,这样我家公子也好感谢公子。”
冬娘听到张管家邀请穆怀去郑府,差点脱口而出,“不要答应。”
可众人又不知内情,冬娘堪堪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张管家老脸笑开了花,见穆怀不答话,又道:“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我等也好上府答谢。”
张管家还算有些谨慎,眼前这人他在双溪镇从未见过,是个生人。可穿的却不是普通货色,一看就是好料子。但是张管家这几日也并未听说有什么富贵人家来双溪镇呀,所以张管家才有此一问。
穆怀也不是傻子,这个管家突然献殷情,怕是有些猫腻。
“我从京城来的。”
张管家一听,心里倒是可惜了几分,从京城来的人,郑家怕是惹不起。
“公子如今可住在客栈之中?”
穆怀点点头。
“既然如此,公子不妨来郑府,郑府也算是这双溪镇有名的人家。”
张管家吹捧了郑家一番,穆怀也顺势答应了下来。
冬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可冬娘心里存了内疚,她不能让恩公去郑府,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冬娘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该怎么办。
可怜冬娘心慌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有用的法子,她本就不聪明,也不大胆,不然当初父亲着了郑家大房的道,她却也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小小年纪的丽娘挺身而出。想到这儿,冬娘又想起今日丽娘所说,与郑家大郎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