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霜冷哼道，“既然如此，远远地看着就行，进来讨人嫌做什么！”
纪青轻叹口气，可能是衣服穿得有些不够，她觉得寒意更甚。
“若我只是远远看着，我便不算是他阿姐了。”
纪青幽幽对着李若霜说出一句。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季如松的阿姐，那你为什么十年前弃他于不顾，不管他的死活？！”李若霜怒目圆瞪，质问纪青。
纪青哑然失笑，其中的误会她又如何能跟李若霜解释清楚，就算说出来大家信了，季如松那小子又该愧疚难安了。
她沉默不语，只是干巴巴望着李若霜，颇为无奈。李若霜像抓住纪青命门似的，咄咄逼人道，“没话说了？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了，现在还有脸来巴着季如松，倒正应了那句话，贫贱亲戚离，富贵他人合！”
李若霜骂着纪青，纪青觉得有些好笑，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就权当自己吃了哑巴亏，左右耳朵一通风，让她的话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李若霜就有种用尽全力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她气得再次拔出鞭子，对着纪青骂道，“你脸皮可真皮实！看来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自己多无赖了！”
纪青看着李若霜气急败坏的模样，冷不丁地反问道，“你既然那么在意阿松，那为什么一直跟他闹别扭？”
李若霜猛地顿住。她望着纪青那双清澈的双眸，那里面近乎藏不住东西。但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似见底的溪流下面究竟有多深。
“我不明白的是这个。”纪青看李若霜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到了点端倪，“我觉得我们的误会在这里。”
李若霜捏紧鞭子，突然恼羞成怒地直接一鞭子抽到纪青身上！飒的一声！纪青吃痛地有些震惊地望着李若霜，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口，疼得唇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
“哪里是误会！”李若霜歇斯底里地吼着，本来是咬着下嘴唇，下嘴唇咬破后才绝望地抬头松手，两行眼泪缓缓地落下，“你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纪青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这样残忍，在那种情况下丢下他，他都念着你，记得你，疯狂地找你……而我呢，我呢？！”李若霜似乎濒临崩溃，嚎啕着扔掉鞭子，蹲下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不离不弃，他眼里都没我，心里都没我……季如松就是个混蛋！混蛋！”
雪落得更加频繁了。快得让纪青有些喘不过气。她怔怔看着这样失态的李若霜，忽地心生怜悯与悲痛。
“我始终是他阿姐。”纪青蹲下来，虽然被鞭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她早已不在意了，“而你是他之后能依靠的、最需要的人。”
“你不懂，你不懂！”李若霜忽然抓住纪青的两个胳膊，指甲狠狠地嵌进纪青的衣服里，似乎想抓破纪青的锦衣，摇着头，“你一点都不了解季如松……”
李若霜说完后陷入痛苦的让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我……我是真真喜欢着阿松。”
她收回手，泪如雨下，就这么魔怔地盯着纪青。纪青估摸着看一个字看久了都能不认识，现在在李若霜的眼里她估计已经是黄乎乎一坨，上面只写着可恨两字了吧。
纪青叹口气，安慰道，“他会知道你的好的。”
“你是不是会走？”李若霜猛地问道，气势有些吓人。纪青张张嘴，被震慑住，只能点点头。
“你一定要走，你这种心眼都坏掉的人一定得走，”她喃喃念着，攥紧纪青的手，颇为激动地说道，“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我知道的，我都听陈越说过，你最喜欢钱了，你都是掉进钱眼里的那种，给你钱你就一定走了，走了……”
纪青抽抽嘴角，又怜悯又好笑。她望着李若霜，这个女子着实爱惨了季如松。
“一文钱。”纪青伸出食指，在李若霜面前晃了一下。
李若霜啪地拍歪纪青的手指，“你在玩我？”
纪青站起身，一阵晕眩恶心，大脑沉重异常。她皱眉看着自己的脚，已经变得半透明了。她轻轻叹口气，撑着腰说道，“阿松从小就被管得很严，家里还出了变故，很难亲近他人。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接受。”
李若霜捏紧拳头，眼中的嫉妒却更加浓烈，“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他以前的事情！”
纪青笑笑，摘下腰间的香囊，李若霜猛地站起来，伸手打掉。香囊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噗嗤落在盖了薄雪的青阶上。
“季如松居然带你去了那里……”李若霜握住自己的右手，将其放在嘴边，嘴唇都在微微发抖，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他都没带我再去过……”
纪青正要开口解释，廊道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纪青偏头看去，竟然是顾之清。他在香囊面前停下来，弯腰拾起，看向纪青。
目光微冷。
纪青心头一颤。有什么回忆涌出，让她身子有些发抖。
“李夫人，何必这般大动干戈？”顾之清捏紧香囊，带着笑意地冲李若霜说道。李若霜仍然发着抖，深深陷在痛苦与震惊之中。他见状慢慢正经下来，缓缓走到李若霜前面，似乎想抱住她给她些许安慰，却碍于什么，只能可悲地看着，望着。
纪青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看来，她倒是画外人。她无奈地无声笑了起来。
李若霜忽然抓住顾之清的衣襟，崩溃地怒骂道，“你这个混蛋！混蛋！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小时候待你那么好，你现在却恩将仇报这样羞辱我！你太恶心了，你为什么要将她带过来，你杀了她不行吗？！杀了她……”
银色面具沾了雪，悲伤的目光流转在她的泪水之间。
纪青只觉得胸口发闷。她愣愣望着，雪喧嚣得很，冷得很。
李若霜可怜，顾之清可怜，她纪青也可怜。可惜这年头可怜的人比比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