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记住那个独属于薄荷绿初夏的相遇，不是因为遗忘，不是因为不够刻骨铭心，而是因为那是最美好的回忆，要深埋于心。
--衍瑜与鱼《薄荷绿的初夏》
周一早晨，当红小花程素梅的一条微博激起了惊涛骇浪。
程素梅：这对大家来讲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对我来讲，却是难以接受的。我不知道姐姐究竟得罪了谁。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姐姐就这么去世了。我希望警方能够严惩凶手，正义从来都不应该畏惧关系户。
短短几十字的微博至少提供了两个信息，一是程素梅的姐姐去世了，二是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后台强硬的人。
当红小花发这条微博的目的也就有了，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吃姐姐的人血馒头博眼球，而是想让警方和凶手迫于舆论压力，能够正确处理这个案件，不包庇这个所谓的关系户。
一时间，程素梅的粉丝涨了好几万，评论区全是安慰的话语。少见的和谐。
此时的临城公安局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老陆看了看四周，平时常挂着笑意的脸上只剩下了凝重：“现在这件事被捅到了网上，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死者程素兰，死因上吊自杀。但据死者家属所称，这极有可能是诱导自杀。家属程素梅说案发当晚八点，死者曾邀请乔瑜到家里做客。两人在此之前有过矛盾。不排除乔瑜有作案动机。”
小年轻小马坐在下面记着笔记，抬头看着老陆：“需要传唤乔瑜吗？”
老陆点头，小年轻出去打电话了。老陆对调查小组剩下的两个人布置了任务。
乔瑜来的很快，小年轻打完电话后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小马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审讯室内，乔瑜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规则地抬起落下，修剪精致的指甲与扶手碰撞发出的声音成为了静谧的审讯室里的背景乐。
老陆是个有经验的，对于这种冷静的人，不会立马审问，因为他的逻辑会相当清晰，让你挑不出错来。老陆有经验有耐心，架不住乔瑜的耐心更足，也架不住小马的急性子。晾了乔瑜足足有一个小时，小马的耐心告竭：“乔小姐，我们是临城人民检察院的检查人员，今天依法对你进行审讯。你认识死者吗？”
小马率先打破了静谧，老陆想制止已然来不及了，只得在心里默想：到底是个小年轻，未免太急功近利了。着急在局里证明自己，涉世不深，业务能力嘛，也称不上好，这么贸贸然开口，问不出什么。这位乔小姐从被请来，一直没有过多的情绪。正常人经历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沉默，绝不会像她一样镇定如初。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上是部队里受过审讯训练。
“认识。可是这跟她死了有什么关系？”乔瑜笑了笑，“当然，我理解，这是人民公仆的职责所在嘛。”一个“嘛”不由得让人听出一点讽刺的意味在其中。而这讽刺似乎直指小马，又似乎在讽刺程素梅，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在其中，让人琢磨不透。乔瑜的目光于小马而言太过犀利，小马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老陆心下一惊，这位乔小姐不着痕迹地占据了这场审讯的主导地位，明明该是他们问她问题，而现在却演变成他们下意识地回答她的问题。
果不其然，小马开口道：“这的确没有必然的关系，你和她有过节吗？”
“关系称不上好，有过小摩擦，这都是学生时代的事了。”乔瑜哂笑，“您觉得学生时代的小摩擦值得我去杀她？”
这话听起来狂了点，但也挑不出错。这位乔小姐的档案他们已经看过了，大过小过不少，看档案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若说程素兰报复她到还有几分可信度。
老陆按了按眉心，眉头紧皱，事情到有些不好办了。法医鉴定程素兰是上吊自杀，而家属一口咬定是他杀。老陆心里骂着脏话：去他的，那狗屁明星非得把事情闹大。没证据是人乔瑜杀的，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把人抓起来吧。
老陆看向乔瑜，心知也问不出什么。但显然这位乔小姐分明又知道些什么。
“乔小姐，你能不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这家属非咬定是他杀，我们得给家属一个交代不是吗？”
“从我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五六年没有联系过她了，在昨晚她联系我之前，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我对她的了解不比你们多。”乔瑜顿了顿，似在脑海中组织措辞，“她的好妹妹你们不妨好好了解。毕竟我的消息来源不太正规。当然还是可以跟你们分享一点圈子里都知道的。”
老陆听到乔瑜的一番话，免不了内心一顿吐槽，但面上还是那个严肃的警察：“乔小姐请讲。”
“圈子里时常有这位程素梅女士的八卦，当红小花的上位史我倒是被迫听了不少。最有意思的大概是程素梅女士物色的其中一位金主是她姐姐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姐姐善良，倒是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劝了妹妹几句。后来姐姐得了抑郁症，但一直有积极配合治疗。至于我和程素兰之间的小摩擦，在我印象里只是一次口角。”乔瑜偏了偏头，“这么点小事总不至于让我费尽心思去杀她吧。至于昨天我和她的谈话算是她的个人隐私，即使她去世了，我答应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乔小姐的话让老陆大概有了个思路：一，这个程素梅口中的过节不过是一个小摩擦，乔小姐的作案动机若这么算也太过牵强。当然也并不绝对，口角的内容是什么，如果这个内容让乔瑜恼羞成怒从而有动机也是可能的。当然，他本人更倾向于乔瑜会当场解决。二，听乔瑜的意思，程素梅和程素兰的关系值得深究。
不过，老陆还以为乔瑜什么都不会透露。乔瑜似乎看出老陆在想什么：“我也不希望程素兰就这么白白死去。我可以肯定这事儿跟程素梅脱不了关系。”
老陆神色复杂地看着乔瑜：“乔小姐，请问你在案件事实方面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乔瑜摇摇头，转身离开，独留老陆一人在原地沉思着。
乔瑜的话是这么说的，但也不排除她在撒谎，作为一名合格的审讯员，一面之词并不能以偏概全。
乔瑜从公安局离开，坐在驾驶室没有立马开车，她没告诉老陆的是那个小摩擦连口角之争都算不上。程素兰在她的印象中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这两个形容词太宽泛，不太具体，却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她们两个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至少读高中那会儿能够聊上几句话。所谓的口角也不过是程素兰的一句评价：利己主义者。
乔瑜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程素兰的话她连反驳都没有，何谈为这句评价生气。程素兰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不口否认的事实。程素兰的死对于乔瑜来说没有给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换句话说，在小学的数学概率题中有一个选项：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去世。她总不会每一秒都受到影响吧。骨子里的那点冷血让她对交情不深的人，做不来惺惺作态的悲伤。
至于那位当红小花，红得够久了，也该换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