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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讨厌的事情

“我啊,最擅长劝人了。”

男孩子笑容可掬,“你们看,是不是很巧?”

酒吧的旋转彩灯从他的脸上扫过去,夏之悠的脸明亮又暗淡了下去,整个笑容被阴影覆盖了一半,看不真切,只有那种诡异的感觉弥漫开来,酒吧里的人看着这笑容,只觉得有股凉意从心底慢慢升腾。

“光头哥,这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有一个混混不由得说道。

“是有点不对劲,恐怕是练过什么乱七八糟武术吧,阿伟也太不小心了......”虽然大部分混混都被夏之悠这干净利落的身手,以及这诡异从容的气势稍微惊了一惊,但是最先回过神,并不被气势影响主动去思考场上局势的,也正是这一位久经黑道厮杀的光头哥。

光头哥作为辉哥的心腹手下,地位自然是通过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事实上,他被无袖背心所覆盖的躯体上,就有着十数道纵横交错的刀疤,而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为自己的大哥辉哥挡刀所留下来的。光头哥自认为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了,数十人的拼杀乱战,甚至在自己帮老大殿后的时候,有半个黑帮的混混举刀追着自己砍,这些他都过来了,没什么的。而现在虽然被来到这里的小孩诡异的身手与气势稍惊了一下,不过就仅此而已了。

果然一个人敢到这里,还是有所依仗的。光头哥心里淡淡的想。

然而终究是个小孩子。

他刚才派出去被一下打倒的黄毛混混,其实是他的两个得力干将之一,黄毛混混和那个正堵着门剃着板寸的混混,是他混社会少有的心腹,极其能打。而现在正躺在地上的黄毛,就是这个酒吧里除了自己和板寸以外最能打的一个。

光头哥其实是有点疑惑的,这个黄毛平日里混着看起来最嚣张,但其实为人极为谨慎,每次帮派火拼的时候,他总是能找到对于自己没有什么威胁的人将其放倒。大伙平时问他的时候,黄毛就笑着说他能看到一个人的杀气,杀气过重的,他总要想想才能惹上去。

而这样一个连砍人都要小心的找对象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大意了?

但光头哥不知道的是,黄毛在推夏之悠那一下的时候,其实留了许多力,他和其他看不起小孩子的混混们不一样,他觉得是自己的谨慎让他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个小孩敢就这样大喇喇的走进来,要么就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有点东西。但是黄毛看着夏之悠清秀人畜无害的脸,连一丝杀气都感觉不到,估计是从小就锻炼武术什么的,看到这个场景想要英雄救美什么的吧。黄毛甚至在心里笑了一下,想好了自己这一下推出去,按照对面会武术的标准来看会怎么反击,然后自己再来破了他的招,让这个沉溺与自己幻想中的小孩好好认清现实与理想的差距。黄毛推出去的是不擅长的左手,但是右手已经默默的用上了力气,甚至双腿也做好了准备,想着要是小孩的武术水准如果超出了自己预料的话,自己也能一下往后躲避,心里已经做出了十分的预想。

然而他没能够预想到的是,这个男孩子的动作会这么暴烈。

他眼睁睁的看着夏之悠来捉自己伸出的手,他想撤回来,但是不行,太快了,自己的动作和对方的相比简直如同慢动作一般。在他手被捉住之后,他也想去挣脱,但是男孩捏住他手腕的手简直如同铁铸一般,根本丝毫不动,他意识到了不妙,早已准备好的右手想要去挡住男孩接下来的攻击,但是右手才刚刚动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然后自己莫名的腾空了,由于手被捏着,自己便由站立变为了仿佛趴在半空中的浮空姿态,而这时,腿部的痛感才传了过来。

自己是被踹了一脚?黄毛这个时候仍然不能确定,腿部扭曲的痛感猛然反馈到他的大脑里,过于短暂的时间内承受剧烈的痛楚,让他的身体简直趋于休克,但是从无数拼杀中走过来的他仍然强迫着自己不失去意识,努力的想要伸出右手,狠狠给夏之悠一下,但是夏之悠又放开了手,他开始往下坠了,对于现在状态的他显得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失去了最后努力的机会,他就这样直直的掉在地板上,然后摔得失去了意识。

而在光头哥看来,黄毛阿伟就是今天失去了固有的谨慎心,竟然被一个会点武术的小孩子这么放倒了。

这让他感觉有点丢脸,还好现在酒吧里的都是自己的人,不然自己心腹被一个小孩子放倒了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对砍的时候对面问一句,那个被小学生放倒的是哪一个,这还要不要混了?但这又是自己的兄弟总不能不去管他吧?

光头哥又是有点气于黄毛的不小心,另一方面又有些心疼兄弟的伤势,对于夏之悠这会点功夫的小孩,反而没多少在意了。

但是打了自己兄弟,还伤得这么狠,我要他死!

光头哥盯着夏之悠,凶狠的说道:“会武术?很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打。”

他稍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道:“多去几个人,先把手脚全打断吧。”

分散在酒吧里的混混站了一半左右起来,差不多八九个的样子,一边走近一边活动着手腕,看到仍在地上被踩着头的黄毛,他们没有一个干大意了,相互看看周围的同伴,胆子便又大起来了,还有的抄起了空的酒瓶,随手便在桌子上磕碎了,显出了不整齐的锋利边缘,一边叫嚣着“你完了小子”,却也不敢先靠的太近,只是在同伴身边,以人数来壮胆量。

夏之悠偏着头看他们,哑然失笑,摇摇头,“所以说,小混混啊......”

他感觉到旁边墨染小女孩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转头去看她,看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眼里既有着担心,又有着疑惑,还有一种害怕他突然飞走了或者和自己陌生了的恐惧感。

夏之悠伸手稍稍抚平墨染有些凌乱的头发,笑着说道:“待会别离我太远了啊,傻妞。”

恐惧便消失了,墨染的眼里只剩下了满满的依赖和亲近感,她用力的点头,然后反应了过来,低声念叨:“我才不是傻妞......”

这边笑着,那边混混便已经近了。

当先一个混混握紧拳头就朝着夏之悠的脸揍过来,但是这在夏之悠眼中仿佛慢动作一般的速度自然没有威胁,他仍然不动被墨染牵住的左手,伸出右手在那个混混前臂上拍了一下,这拳头便被他拨到旁边,从头的侧边过去了,夏之悠又收回右手,握成了拳,锤中了因拳没打中没收住脚依然往前混混的小腹,那名混混肚子吃了一拳,还没有什么反应,夏之悠又以右脚踹中了一个拿着碎酒瓶往前冲的混混。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夏之悠下手格外的快,先一步冲上来的三四个人几乎同时挨了夏之悠的拳脚,几人便一下朝着来时的反方向放射性的飞出了,甚至有一个飞出时砸到了另一个混混,两人一起朝地板倒去。

而慢了一步的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形色各异的武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先行一步的同伴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摄于夏之悠威势,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在那里犹豫不定起来,看了看夏之悠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大哥。

光头哥也意识到了这个点子极其扎手,面色沉了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之悠,刚才黄毛的倒下还可以说是大意了,那现在的四个人同时被击退击飞的场景,则说明了这速度力量和技巧绝不是随便练习了一些武术的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光头哥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随随便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小学生,轻轻松松就放到了自己好几个兄弟,小学生诶,要是小学生都这么能打的话,还要他们这些大人来混黑社会干嘛?

光头哥愤愤的想着,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夏之悠笑着看着他:“叔叔你记性不好吗?我已经说过我叫夏之悠啦。”

这挑衅一般的语气燃起了光头哥的怒火,他皱眉眯起眼睛紧盯着夏之悠,伸出手指来朝着他虚点了点,刚想放出什么狠话,就听见夏之悠敛去了笑容,淡淡的说道:

“叔叔不要指着我好吗?我第二讨厌别人用手指指我了。”

光头哥被这狂妄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又狠狠用手指点了点夏之悠,狠声道:“全部!都tm给我上!”

这下酒吧里所有的小弟都站起来了,抄起了自己身边能拿的武器,互相看一眼,都慢慢地朝夏之悠走去了。

而一直站在门口堵门的板寸,也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咔咔的扳响了自己的指节。

板寸本名姓任,道上混的都喊他一声任哥,恭恭敬敬,而这,是因为他能打。他之前是地下黑市里打黑拳的,黑拳的赏金很高,但其实他并不缺钱,只是想体验这一种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强强对碰,他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泰国,被一个打泰拳的师傅买了下来,然后一直在学泰拳,成长之后想回家看看,教他泰拳的师傅不让他走,他就把师傅打死了,这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反正师傅买下他也是为了在老了之后有一个人来打拳赚钱。而他回国后才发现家人已经都不在了,他也就没了什么追求,兜兜转转直到第一次到了黑市里打了黑拳,那种血腥与刺激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充实,从此便在黑市厮混了,而名气渐渐大起来之后被光头哥看中了,问他想不想要跟刺激的生活,他点了头,就开始了在黑道的生活。

但是实际上,在他切切实实的体验到黑社会的生活时,他所感觉到的,只是失望,那些混混们只会聚在一团取暖壮胆,一个个全跟娘们似的,就连火拼的时候也是人多的一方基本就奠定了胜局,不敢打不敢拼,这就是黑道么?而已经身处黑道的他,也只有在火拼时冲到最前面,直面那些疯狂的人们,才能稍微体验到一些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但是他还不满足,他想要体验的是强者之间的碰撞,是那种要么我打死在座的各位,或者被在座各位打死的感觉。

而现在,他觉得,他大概找到自己想要的了。

他和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混混们不一样,他懂得什么叫强,而眼前的这个出手利落无比的男孩子,毫无疑问的可以被称之为强者,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可惜了,只是一个孩子。

等到他变成大人的时候,身体各方面的素质达到一个巅峰期的时候,那会有多强呢?

可惜了,等不到了。

板寸的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他朝着背对着他的夏之悠以特殊的步伐快速的靠近,握着拳的右手倾注了全部的力量,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威力朝着男孩的后脑勺打了过去。

这一拳打中了,他绝对会死。板寸兴奋的想着。

偷袭?没错就是偷袭。板寸感受着自己拳头急速的靠近敌人所带来的快感,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所体验的快感不是与强者交手的快感,而是,让强者死在自己拳下的快感啊。

他心中无声快意的嘶吼着,拳头就要打到了夏之悠的后脑勺。

然后拳头被一个显得白嫩又幼小的手握住了。

板寸努力的用力,竭尽全力,大汗淋漓。可是拳头距离那个后脑勺只有一步之遥,却再也无法存进。

板寸听到夏之悠背对着自己说话:“我第三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偷袭了。”

男孩顿了一下,又笑起来,接着说:“虽然我没有资格说啦。”

板寸感觉到握着自己拳头的手逐渐变紧,痛苦逐渐从拳头传递过来,但是他无法挣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手带着自己拳头越过男孩的肩部往回收,收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便也被带的向上飞起来了,然后就这样被夏之悠从背后拉着甩到了正面来。

碰的一声,板寸被完美的来了个过肩摔,倒在了夏之悠面前的地板上。

他在地上嘶吼了一声就要爬起来,然后看到了夏之悠冷淡的朝他看了一眼,男孩的脚向着他脖子踩了过来,他想要伸手去挡,可是来不及,就这样被脚踩中了脖子。

板寸感觉脖子上的脚力道逐渐加大,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地方传来了咔嗒一声,然后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而在夏之悠踩断板寸脖子的时候,其他从正面而来的混混甚至还没有走到他的面前来。

男孩踩断脚下凶狠混混的脖子后,抬起头来看向着他冲来的形形色色的混混们,只是笑了一下,左手还是被身边的女孩子紧紧拽住衣袖没有动,他稍微侧着身子,让自己的右侧靠前,把女孩子稍微挡在了身后,就这样站直了,等着对面靠近过来。

他看着冲在第一个的混混高高举着破酒瓶来到了他的身前,便伸出右手来,向着面前的混混猛然击去——

这里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酒吧,名为辉盛的酒吧有着所谓的背景和能量,被人们所议论着其中的实力,这家酒吧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规矩,那就是营业时间随自己而定,每天等到老板想要开业了,就会去吩咐小弟去吧招牌上的“辉盛”两个字点亮,否则就是不营业状态,而在营业时间之外自行进入的人,除非是老板邀请了的自己人,要不然统统是被打断了腿丢出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三次还没有人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了,就是有人心情好想来这件酒吧玩玩,即使看到大门是打开的,但是“辉盛”两个字没有从招牌上亮起来的话,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一般来说,辉盛酒吧的营业时间不会晚于晚上八点,但是今天快到八点半了,辉盛两个字都没有亮起来,来来往往的车辆在酒吧门口穿行着,有不少都稍微停顿了一下,确认了招牌没有亮起来之后只能选择离去。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微微敞开的酒吧大门之后,正进行这一场名为暴力的盛宴。

我们再度回望向酒吧内部,小混混们已经以夏之悠和墨染所站的地方作为圆心,朝着各个方向散落一地,地上零零散散乱七八糟都是折叠椅,各式各样破碎的酒瓶以及玻璃碎渣,甚至还有几柄砍刀散落在其中。

而再看向我们坐在那里的光头哥,已经神色苍白,手死死扶着吧台,五指已经因为用力而青白起来,他看着站在倒下人群中央、依旧被女孩拽着衣袖的夏之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因为内心的过度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光头哥听见神色从始至终未曾变化的夏之悠笑着开了口,“怎么样,是不是改变主意想让我们走了?”

夏之悠示意墨染放开他的衣袖,然后慢慢踱着步子向光头哥那边走去,一边以轻松的语调说着话:

“你看,我刚刚说过,我很擅长劝人的。”

光头哥看着夏之悠不慌不忙的走近自己,连忙开口,这次终于发出了声,但是却是已经变了调子的“你别过来”。

夏之悠仿若未闻,依旧笑着朝那边走。

光头哥的手摸向自己的裤腰,从那里掏出了一把东西出来,对着夏之悠,又开口叫了一句你别过来。

是一把枪。

刚才场上的形式变化的太过剧烈,每一个人都只是挨了一下便就此倒地,再起不能,一个酒吧的人竟然在一个小学生面前只撑了半分钟不到,甚至这还包括了混混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那边冲去的时间。这个小孩子,他是妖怪吗?

光头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弟们被击倒击飞,甚至他们冲上去的速度还没有那个小孩子打倒的速度快,这一幕画面太过于诡异颠覆了他的认知,以至于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枪都忘记拿出来了。

夏之悠看着指着自己的手枪,这才停下了脚步,笑着说:“喔,现在的小混混都这么富有了吗?”他啧啧赞叹道:“五四黑星诶,7.62毫米,不过看你这做工应该是黑作坊里出来的吧。”

光头哥已经无心去听夏之悠说些什么了,他吼道:“给老子退后!”

夏之悠就举起双手,笑着说道:“OKOK,我后退别激动,我后......”

他最后一个“退”子还没有说出口,便放下了举着的双手猛然朝着光头哥跑了过去,光头哥本来听他说要后退略微放松的心神又立刻紧绷了起来,握着枪的食指立马灌注了力气要去扣动扳机。

然而夏之悠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砰”的枪响。

夏之悠已经在枪响之前把光头哥的手向着上方推去,这一颗发出的子弹,打在了酒吧天花板的彩灯上,彩灯便一下暗淡了下来。

夏之悠在推的那一下用了巧劲,光头哥的双手已经脱了臼,再也不能扣下第二次扳机了。

光头哥在一片暗淡的灯光中绝望的看着那个男孩,男孩的表情被阴影覆盖住了,看不真切,但是男孩接下来凑近了他,轻轻抱住了他的头,他听见男孩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第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枪指着我。”

光头哥感觉抱着自己的胳膊逐渐收紧了,他“嗬嗬”的喘气,双腿不停蹬动着,像一条脱了水的鱼一样。

终于,他听见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想去分辨,可是双眼却猛然迎来了一片黑暗。

然后,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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