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遇到危险,可能也是针对你来的。”叶馥香淡淡道。
长佑微怔,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却是讪讪地扯开了话题:“少爷好,我就好,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天色渐晚,长佑的眸光也似镀上了层晦暗般。
“咯咯”的声音绵延而来,缩着脖颈的母鸡也平息了白日的喧闹,有条不紊地走向鸡窝。
“我们也该回去了。”
长佑淡淡颔首,低眸,看着余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像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路。
三日之后,叶馥香告别乡人,启程返回。
一条小溪边,长佑如刚被放生的鱼,欢蹦着去清洗自己的面。
倒影中,那风神朗朗的眉眼,倒是和那个人有着几分相似。
都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越久,会越来越为神似,对此,叶馥香深信不疑。
偏僻院落的暗室里,叶馥香看着披着黑色风衣的众人,骤然想到了溪水中,一棵树后面的那个人影,当下改变了之前的决定。
叶馥香将发髻上的一支赤金簪取下,递给努尔赤的同时,摩挲着中间位置的那个接口:“这里面有足够的盘缠……”
“主子,这是……”努尔赤惊疑,她是不打算要他们了?
叶馥香轻笑,扫了一眼众人,眉间万种风情明亮的有些晃眼:“你们听我说,这一次,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交与你们去做……”
不知不觉中,窗外那些树木都落尽了繁华,萧条无比,深秋最为直接的感觉,便是阴雨缠绵后的清寒。
长佑哆嗦了下身子,紧了紧衣服,给包裹打结:“姑娘,就这样离开吗?”
叶馥香将封好的信札递给他:“打更声响起的时候,咱们再离开,你先将这封信交给元王。”
元王府。
一袭浅黄色朝服的元王静站在院中,望着那有些萧条的秋景,眸中多了几分怅然。
叶馥香自从上次离开之后,便音讯全无,元王遵照她的心意,并未派人跟踪她,只是,他觉得,这么久过去了,她至少也该派人递封信,报个平安。
可是,没有,莫非,是真的一并恨上了他?
如果这样的话,他就真的没法向景煜交代了。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派人悄悄地去找找她,蓦地,有清冷的风从耳边划过,元王下意识侧开身子,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紧接着,银杏树轻微的晃动了下,落叶簌簌。
定睛望去,却是一封信,直直地镶嵌到了树干里。
这内力……
元王咂舌,四下望了下,见早没了那人的身影之后方走上前去,将信取下,信封上是:元王亲启。
这是叶馥香的笔记。
元王迅速打开了信封,将那张隐隐约约中,还带了几分桂花香馨的纸张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三遍,甚至连拐角的地方都查遍了,信上却依旧只有四个字,还并非是报平安的。
盯着那四个字良久,差点没将那张纸给看了窟窿出来,却依旧没能明白那几个字的含义来,当下也只得作罢。
天色阴霾的似乎要塌下来,长佑立刻缩回脖子,关紧了窗户:“姑娘,今晚可能会下雨哩。”
“嗯,”叶馥香头也不抬,继续在那个乌金面具上穿着红绸子:“那我们后半夜再出发。”
“你说,元王能看懂你的信吗?”长佑上前,眸中充满了好奇,心道,毕竟,我和你在一起这般久了,我都不明白那信的意思。
叶馥香知道长佑是想问个清楚,当下一副“看穿了你”的表情看的他心底发虚,只得讪讪抓头,一溜烟向外跑去:“这个三丸子怎么还不回来!存心想饿死我们呐!”
咣当!
门骤然被推开,一声闷哼,三丸子看着地上鼻子红肿,流着鼻血的长佑,讶异道:“大哥,你在地上躺着干啥,你看,都流鼻血了。”
说着,却是径自从他身上跨过,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长佑强忍着怒意从地上爬起,跟这种没脑子还不带眼睛进门的人呕气,只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价,这般想着,心内倒是平静了许多。
“姑,姑娘,这是做什么用的?”
三丸子蹲在凳子上,好奇地瞅着那面具道。
“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要遮住你这张稀奇的脸。”长佑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三丸子讪笑两声,当下却是迫不及待地拿过那面具,戴了上去:“很轻,一点都不妨事,姑娘,我要一直戴着这面具?”
叶馥香颔首,喝了一口小米汤:“既然不妨事,就一直戴着吧。吃饭吧,若是后半夜不下雨,咱们就出发。”
后半夜,果真不再下雨。
有些路段,因为前半夜的暴雨,因而冲毁了路,所以行至城门的路也较为曲折,好在车夫很有经验,七拐八绕的,终究是到了城门口。
长佑递了牌子,守城的侍卫仔细地盘查了之后,给他们放行。
马车不算宽敞,三个人在里面生活却也绰绰有余。
三丸子却是不愿待在里面的,只和车夫坐在外面,驾驶马车。
马车内,长佑拉下厚重的床幔,让里面床榻上的叶馥香好好休息。
即便伤口已经痊愈,每当阴雨天气,还是会隐隐作痛,只怕是,要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这种情况才会彻底结束。
沉香的味道袅袅传来,暖炉的烘托下,更觉温暖,所以昏昏沉沉中,叶馥香倒也能够较安然地睡去。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紧接着,叶馥香有些暗哑的声音传来:“长佑,我们到哪里了?”
长佑将床幔掀开一个口,将早已备下的姜汤递给她:“快到连州地界了,姑娘,你再睡会,到了我再叫你。”
叶馥香轻“嗯”了声,将碗递给长佑:“告诉三丸子,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会。”
话落,便再度躺下,昏睡了过去。
身体有些不利索,喝了姜汤,发了汗,应该会好些。
不知昏睡了多久,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暗黄天色,更是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
叶馥香起身,揉着酸痛的身子,想着方才梦中的情景,神色有几分古怪。
无缘无故梦到他也就算了,还梦到,他把婆娑果给了她……
等等,婆娑果,似乎,他真的将婆娑果的果核做成了扳指,给了她。只是近些天接连着东奔西跑,还真不记得那扳指给她放到哪里去了。
想着,叶馥香当下便翻弄起来,这种东西,还是要放在身上安全,终是在一个红匣子里找到了那扳指,摩挲着那上面晶润若夕阳的果核,眸中多了几分安宁,想了想,便将扳指塞到了随身的药囊中。
当晚,三人便找了家客栈休息,翌日一早,继续赶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十日之后,终是从元国穿过连州、清河等地,来到了汴州。
汴州,鱼米之乡,是个水上城市。
许多建筑都被河水环绕,大街小巷处处可见巨大的风车,倒是别有一番轻快灵俏的风情。
而叶馥香现在居住的客栈,千娇客栈,就是坐落在水上,只有东面一条陆地。
“姑娘,你看,那是悬在空中的房屋呢。”繁华的街道上,长佑骤然指着远处的一个地方,惊呼道。
抬眸望去,却是和临安寺的悬空寺不同。
远处,那房屋下面水汽氤氲,所以看着,朦胧中似是悬浮在半空中。
“哎,大妈,我想问下,就是那空中的那房屋,是做什么用的?”长佑忍不住好奇,拦住了一个老妇人问道。
那妇人捏着菜篮中的芹菜,一脸愤然:“你叫我什么?”
长佑微怔,回味过来后立刻笑颜道:“大姐,大姐……”
那妇人立刻眉眼堆笑:“这还差不多,那房屋不是悬空的,你走近了看就知道了。只是看着像是悬空的。那是咱们这的节度使刘大人的府邸。看样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那我可要告诉你们了,那里,去不得。”
“哦?为什么?”长佑继续问道。
那妇人神秘地四处望了下,包子褶似的眼皮下,一双有些混浊的眸中此刻多了几分惊悸:“那里可是鬼宅嘞。”
唏……
长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再问。
倒是叶馥香走上前去:“大姐,那里,怎么就是鬼宅了呢?难不成说,刘大人就是那,恶鬼?”
“呸呸……”老妇人连呸了几口,随后道:“刘大人才不是呢,就是那屋子里,有鬼。那府邸里的许多下人都见过,除了眼珠子,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可吓人了……”
说着,老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当下颤抖了下身子,立刻迈着肥硕的象腿,晃的远了。
“姑娘,有鬼呢,咱们还要去吗?”长佑舌头打卷,一副怕怕的模样。
叶馥香看向三丸子,门神一样的三丸子粗声粗气道:“青天白日的,我可不怕。”
叶馥香淡淡颔首,是了,若是真有鬼,她倒是真想去瞧瞧呢。
见叶馥香走了远了,长佑急的原地跺脚,看着四周陌生的面孔,更觉阴风阵阵,当下立刻跑上前去:“姑娘,等等我啊。”
“你不怕了?”叶馥香睇了长佑一眼。
长佑紧紧抓着衣领:“许是吓唬人的呢,如果真的有,那为什么刘大人一家人都不离开呢?”
叶馥香眸光微转,继而道:“也许是因为,那是刘大人的祖宅,所以……”
“姑娘!”长佑急急打断了叶馥香的话,骤然间看见不远处的那一幕,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了般,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