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景煜淡淡颔首:“各地的兵力,按兵不动。这里有云王带来的五万大军,饶是战斗力下降,也未必就不能与张祐的大军一搏。”
“我会让其他各地做好准备,即便到了最后,我们还会有退路。”
随后,元王便离开了,叶馥香走了进去。
“都听到了?”景煜抬眸道。
“嗯,最后的退路是什么?”
景煜淡笑:“你知道这里什么小动物最多吗?”
“家禽?”
“非也,是穿山甲!”
“穿山甲?”叶馥香狐疑,余光瞥见地面上汉白玉之间的衔接口,当然恍然轻笑:“把表壳剥去,那得是多壮观的场面啊!”
“是了,即便是最悲惨的状况,这里也只会留下一座空城,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更何况,这种情况将不会出现。”
十月末,虽然已经是初冬气候,但是按照平常年份,尚且不会滴水成冰,然而今年,一场大雨之后,天气骤冷,虽未飘雪,整个元王城内都似镀了层寒霜般,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好似披上了碎玉编织的纱衣。
五日之后,三丸子等人终是带着大批何首归来,虽然被张祐的大军埋伏,抢走了许多,但是让京城内的所有患者痊愈,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丸子等人的归来,除了带来了何首,更是给元国带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不过一天的时间,气温骤降,大雪飘飞,就差没降冰雹了。
叶馥香身披淡粉色寒梅绽放的大氅,站在院中,却是比那寒梅更为幽香几分。
看着那屋顶上锐利的冰锥,莫名的,却是想到了冰天雪地里的雪球。
“姑娘,我听说那城墙都冻上了一层薄冰呢!”戴着毡帽的长佑从外面走来,哈着气,鼻尖冻的微红,宛若半熟的草莓。
“你身子痊愈了?怎得一转眼又跑出去了?”
“嘿嘿,”长佑干笑着讨饶,伸伸胳膊踢踢腿:“姑娘,我都好久不曾出门了,都要发霉了!你快随我去城楼看看吧,可有意思了。”
“打仗吗?有什么有意思的?”叶馥香这般说着,却依旧向外走去。
“你不知道,元王已经下令发动全城的人运水登城,这水沿着城墙的外表泼下,且泼且冻,冻后复泼,就照这个天气冷下去,到了晚上,整个城楼就会变成一座银白色的冰城了!”
说着,长佑的脑海中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画面,眸中露出了几分惊艳的表情来。
“这样一来,他们确实攀登上来了,那元王用了投石器吗?”
“用了,不过啊,要是用弹药就更好了,保准炸的他们再也不敢来进攻!”
叶馥香淡淡看了长佑一眼:“这样一来,就会破坏了老百姓的生存地,到时候就会留下灾祸的隐患,会更加棘手,能将他们打退了便是。”
直接就让太子败落,未必太过便宜他了,她就是要让他饱受绝望之苦,将他的所有希望全部覆灭,看着他在绝望中,一点一点沉沦,这比直接杀了他会更为过瘾!
蓦地,马儿骤然受惊剧烈地晃动了下,长佑当下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怎么回事?”
“他,他突然就闯过来了!”车夫有些惊魂未定道。
两匹马顶撞在了一起,而那匹马上的侍卫被摔落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叶馥香见状,当下走下马车,上前,看着那侍卫道:“你怎么样了?”
“我,我的脚扭到了。”
叶馥香看着他的腰牌,后道:“你是守城的侍卫,发生了何事?”
看着那侍卫警惕的眼神,叶馥香当下道:“我是弘王山庄的。”
“喔,敌军抓了我们的许多百姓,押着他们逼近城楼,现在我们不敢再使用投石器了!”
叶馥香眸光微顿,后看向长佑道:“长佑,你送他回去,立刻将这个消息通禀元王,我去城楼看看。”
城楼楼下,叶馥香亮出元王的腰牌之后,立刻上了城楼。
远远的,那红太阳黄底的旗帜那般显眼,恍惚了众人的视线。
所有的百姓被两列戴着盔甲的士兵逼着前行,一步步移向城门。
而一群骑兵之中,即便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精铁铠甲,叶馥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最中间的张祐来。
张祐穿着铠甲,并未戴上头盔,因为他的位置离城门太远了,即便使用最好的弓箭,也不能保证直接将其命中要害。
不多时,元王与景煜便走上城楼。
元王看着渐渐逼近的百姓与敌军,对着弓箭手比了个手势,蓦地,万箭齐发,而那些士兵却是早就想到了元王会有此招般,早就扯过身边的百姓做了挡箭牌!
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死于箭下,元王立刻下令道:“住手!都停手!张祐,你这个卑鄙小人!用手无寸铁的百姓对盾牌,算什么男人!”
“兵不厌诈!”远远的,张祐清寒的声音却清晰传来。
这不是叶馥香所认识的,那个绝对不白拿老百姓东西的张祐!
莫非,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所伪装的?
亦或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被改变的与先前,判若两人!
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今日,叶馥香却是不相信,他还有命逃脱,一次是侥幸,两次?上天只要睁开眼睛瞧瞧,都不会再眷顾他!
“元王,只要你把城门打开!我就放了这些百姓!”张祐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
他们俘虏的百姓不过千人,但是城内的百姓却是上万人,且不说真的让他们进城了,他们能否攻下这座城池,只说千人和万人之间的选择,一般人,自然都知道顾全大局!
“张祐!”元王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高声道:“你放了百姓,我去做你的俘虏!我想,在你眼中,我洛箜铭的性命,会比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更有价值!”
洛箜铭?当真是个好名字!
看着他眸中坚定的神色,叶馥香却是骤然想到了一种花,满天星。
若是以前有人和叶馥香说元王的这些故事,她会觉得那人是在杜撰,而现在,她亲眼看到,却是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话,人外有人。
城下的百姓们听元王这般言语,当下不知是谁高声道:“元王,不要!我们死不足惜!放箭吧,射死这些贼人!”
紧接着所有人都被带动,纷纷响应道:“放箭!我们跟你们拼了!”
眼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百姓和士兵全部厮打在了一起,局面愈发的不可收拾,张祐立刻道:“杀!把他们全部杀光!”
“不要!”元王高呼:“住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想想你们还在城中的亲人,都快住手!”
“张祐!”景煜碎玉般的声音骤然响起,仿若那箫声,莫名的带着令人宽慰的作用:“你没有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为迅猛一些吗?为何一夜之间城墙便不可攀附,你们的云梯全部变成了废柴!这是天要亡你!你还在等着你的后援吗?你还在等着罗中大将吗?他的尸体已经漂浮在了咸河之上了!纵然是让你们进城!你们也必定会全军覆没!这是顺应天意!”
话落,景煜随手扯过一个侍卫的腰带,向城楼下扔去:“你好好看看吧!”
那腰带随风摇曳,随后,便被一个士兵捡到,呈递给了张祐。
张祐似乎看了眼,后却是狠厉道:“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这些都是你的兵,你要让他们送死!我们只会觉得大快人心!”景煜说着,余光撇向城楼下,那些交头接耳的士兵,接着道:“你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我们元王宅心仁厚,最喜广交贤士,只要不违背道义,我想他会给你这个机会!你也算是给你自己,和你的士兵一条活路!”
景煜的话随风飘散,张祐那边,却久久不闻其声。
就在元王认为,他真的会与他们鱼死网破之时,张祐却是已沉声道:“景煜,你亲自下来,与我谈判!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
张祐的狠厉而决绝,尾音之处如同破了弦的古筝,更显铿锵!
景煜并未有任何的犹豫,正要下城之际,叶馥香却是已经上前,抓住了他,压低了声音:“你明明更清楚张祐的为人!”
一个敢跳下悬崖之人,一个命大到跳崖都不会摔死,更没受到重伤之人,真的会怕死吗?
这分明就是他的阴谋诡计!
景煜即便前去,也未必真的能杀死他!
这并非是在博弈,而是赌命!
而她不允许,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赌!
景煜看着叶馥香,眉间含了几分清润的笑意:“你是在担心我?”
“要死就去死吧!”
叶馥香骤然放开了他的手,再不愿理他。
“你放心,他还我的对手,而且,我听说,他跳崖之时五脏六腑受到了重创,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更会有玉石俱焚的心思!
想着,叶馥香却并未再说出,她看着元王眸底的担忧,看着景煜眸中,那风轻云淡的坚定,却只是从长佑手中接过一个纸包,凑近他,不动声色的将纸包塞到他的手中。
在外人眼中,他们似是在做着最后的离别。
景煜看着耳畔微红的叶馥香,眸光更轻柔几分,后轻声道:“等我回来。”
话落,给了元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骤然拔地而起,向城楼之下飘去。
他那白色的身影,宛若一朵迎风绽放的银莲花,盛开芳华,飘然落在了张祐的身边。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张祐骤然开口,出尔反尔的速度快如这元国的天!
“将,将军,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