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凌殊看着仅有的一张小破床,与苏佑面面相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就不要讲究那些了,将就将就,如何?”凌殊询问道。苏佑点点头,顺势往床的里面一躺,给凌殊让出了位置,凌殊顺着躺了上去,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很快都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鸟叫了没两声,凌殊便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苏佑跪坐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凌殊这心脏差点吓到骤停。“你这什么臭毛病?大早上的。”凌殊语气不免带着些责怪,毕竟她心跳现在还没平复下来。苏佑静静看着她从床上坐起,然后下床,去桌边,企图倒一杯水,却发现壶中滴水不沾而恼怒,直到她气恼地坐在桌边,他才缓缓开口:“你的衣物还是白玉的。”凌殊这才一惊,自己竟然疏忽到这种地步。
手刚摸上纽扣,忽然想起这里没有她可以换的衣服,苏佑便递上来一套寻常的粗布麻衣,凌殊惊喜地看他一眼,然后说道:“转过去。”苏佑很是顺从,乖乖地背过身去,她这才快速换上了衣服,然后随便找了一把锄头,把这套衣服埋到了地下。
凌殊去埋衣服的时候,苏佑在桌上看见凌殊方才换衣服放着这里的铃铛,没来由地恐惧,被这个东西折磨了整整三年,让他如何不怕?凌殊回来看见他神色有异,走过去把那铃小心地交给他:“怎么处置看你,反正以后......这个对你不会有威胁了。”
苏佑将铃的内里轻松摘了下来,虽然将残破的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铃放入怀中,今日的屈辱,他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苏佑眼中没有情绪,平静地问。凌殊点点头:“未尝不可,只是你可以吗?”“没什么不可的。”苏佑答。凌殊看了看苏佑,见他神色低沉,叹了口气,想开导开导他,却又觉得自己如何能劝他呢?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他那些事,于是再三思索,用一种很是轻松和不经意的语气说道:“最好的是现在已经自由了,对吧?”
苏佑看向凌殊,小丫头紧张兮兮看着自己,苏佑轻轻笑了,点头:“对。”
封越皇宫内,白玉的伤势已经被处理了,不知是不是凌殊药量下得有些大,白玉又昏迷了三日才慢慢转醒。白烽守在她床边,见她醒过来,惊喜地让太医赶紧过来。“皇兄......”白玉声音沙哑得像个老太,她断了三指,容颜憔悴,仿佛几日便老去十岁一般。
“玉儿,发生了什么?”白烽试探道,没有直接问断指的事情。
白玉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缩小,整个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白烽连忙安抚她:“没事了玉儿没事了,不想这个了,皇兄陪着你。”白玉靠在白烽怀里,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残废了......
很快,当日送食的真秀秀死在宫外的事情被查了出来,线索一下子断了,苏佑是如何逃出宫的?秀秀为什么又死在了宫外?一切都无从得知了。连着两月,各城均没有任何消息,不管是不是只有苏佑一个人,这么一个大活人,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接着闭城已经是不可取了。
谁都没有想过,苏佑就藏在离封越都城印城不过百里的地方。
凌殊在厨房鼓捣了半日,除了她偶尔因为被热油溅到发出的惊呼声和油水混到一起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凌殊从市集上为他买来了许多的书籍,各种各样,是他这十年没见过的,让他打发无聊的时间。
在凌殊这天上午第二次被油烫得叫出声来后,苏佑握着书,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凌殊感觉门口光弱了些,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苏佑,以为他是像往日一样遇到不能理解的东西或者不认识的字了,把勺轻放到锅里,走过来很是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书,一边看一边问:“什么地方?”
苏佑随意地说了一处,心思不在书上,眼睛只盯着凌殊手上红红的地方,心烦意乱,连她解释过什么都没听清,最后凌殊看着他问他还有吗的时候,他才有了反应,说道:“你别再做饭了。”
凌殊眉毛猛地皱起,很是不满地看着他,语气有些小生气:“你嫌我做的难吃。”
“不是。”苏佑回答得有些无奈,虽然确实是不好吃,不过和他这些年吃得比起来已经很好吃了,“以后还是我来吧。”凌殊听完有些愣,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没等她反应,苏佑已经走到案边,有模有样地切菜炒菜,凌殊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二人坐在小桌边,温馨安静地吃着饭,不得不说,苏佑的手艺,比她可好太多了。
“我们再过不久便可以回去了。”凌殊说得很平常,苏佑的手却是顿了一顿,凌殊没发觉,他掩饰地也很好。
“嗯。”听不出语气。
“你不开心吗?”凌殊随口一问,毕竟失去了自由整整十年,有朝一日终于摆脱,可以回去当他吃香喝辣的皇子,谁会不开心?“开心。”苏佑说道。
这听上去也不不像开心呀......
凌殊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虽然你父皇儿子很多,但毕竟你才是长子,不要担心,你母妃的家族会帮助你的,你父皇也是心疼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想着救你回去。”凌殊猜测苏佑不愉悦的原因,试探着解释道。
苏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可最后来救我的却是你。”一个真面目和姓名都不知道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秀秀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何曾不知道她根本不叫秀秀?
他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太悲凉,经历过最绝望,才能有这般的模样吧。凌殊一时说不出话,这几个月她很是照顾苏佑的情绪,耐心细心,温柔体贴,她十六年所有的温柔估计都已经用完了,可苏佑时不时冒出来的悲伤还是让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