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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毒杀

当在部落门口借着火把的光焦急等待的听訞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浑身湿漉漉的居儿和刑天的时候,她急忙跑过去用自己的衣物擦着居儿身上的水,吩咐身边人快去做点热汤,以防居儿着凉。嘴里还一叠声的说着女儿实在是太调皮了,待会儿等她过来,这次一定要好好训训她;一边向刑天道歉,怎么连长辈也敢乱开玩笑。

听了女娃的名字,炎居再也控制不住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听訞一下就懵住了,她又看了看身边红着眼眶忍着不让泪掉下来的刑天。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推开身前的两人,踉跄着向着几十步以外的黑暗中跑去,口里还不住的喊着女儿的名字。而面对失态的夫人,炎居哭的哭声更大了,刑天却保持沉默没有追过去。

“訞儿,你冷静一点,女儿在这儿!”后面抱着女娃尸体的炎帝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黄光,仿若黑暗中的一支火把,拦住了满脸都是泪水的妻子。“訞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女儿,没有维护好我们的家!”炎帝忍着心口的剧痛将女儿放在了妻子面前。“他们一行三人被异兽袭击,掉入了河中,女娃因此溺毙了。”看到妻子跑过来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心里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因此长痛不如短痛,他说出了欺瞒妻子的谎话。然而他看着愣愣盯着女儿的听訞,仿佛她已经变成了一具石像。他想象过她确认女儿死去后的嘶吼和疯狂,却没有想到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部落入口处其余的人不知何时都悄声退下,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一道红色的血线打破了弥漫着死亡的沉默,随着炎帝变了音调的“訞儿!”听訞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了炎帝一身的同时,也让女娃惨白着的那张脸重新染上了血色。

炎帝一把接住妻子软倒下去的身子,不住的帮她顺着胸口,“訞儿,訞儿,你睁开眼睛,你别吓我!”说道这里,他的声音已经破了声的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恐惧。他可以没有女娃这个女儿,可是他不能没有听訞这位妻子。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看到女儿尸体的一瞬间,听訞整个人就混乱了,有些事她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从儿子去世后她听刑天的妻子说起那只纸蝴蝶,她就知道了她的丈夫不是凡人,可是却不知为何他甘愿做一个凡人。但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人,她只爱他这个人,这种爱就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明白这种爱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不容她质疑和反抗!而且如果他是仙人的身份被公诸于世,那自己是否还能配得上他,与他携手一起生活下去?所以这么多年他不说,她也不问,保持着这样的默契共同抚养他们的女儿和居儿。可是她现在再也顾不得任何原因了,她已经失去了亲生儿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于是炎帝看着苏醒过来的妻子,她张开的口里还有鲜血在向外淌着,声音也虚弱的如果不是他有神力,根本就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他听到她在一遍遍的哀求着自己,“我知道你是神仙,求你救回我们的女儿,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求你!”

“訞儿,对不起,我做不到!”炎帝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他说的时候抬着头,并没有看到怀里妻子眼神中的期盼与得到结果后的绝望。此刻在他的眼前是火星上最后的画面,发了疯的那个新的半神将他的父亲,那个星球的观察者击倒到再爬不起来,然后狞笑着带领他的军队,肆意屠杀周边一切的活物。下一刻,愤怒的创世神从天而降,顷刻间将失控了的新神和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灵全部斩杀,然后将他们的灵魂也撕碎在虚空中。而那个观察者和他的同伴们连同着在被毁灭的一瞬间,他们的怨念化成了一张狰狞的岩石脸,永远留在了这个从此以后再无生灵的星球上。仿佛在述说着他们的不甘和创世神的残暴与不容挑衅!他不能因为女娃一人而让隐身在自己身旁的创世神对地球上的黄种人做出这样的制裁。因为这些生命中有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有她们的亲人、母族,还有他们所建立起的这个文明和其中的万千生灵!

听訞不肯放弃,艰难的维持着抬头仰视的动作。可是在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丈夫一脸坚定毫不犹豫拒绝自己的样子,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再看!她的期盼最终化成了深深的绝望,嘴角挑起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视女儿如掌上明珠的丈夫为何会变得如此绝情,可是除了继续哀求,直到耗尽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现如今的她还有能有什么办法呢?!

炎帝在看到创世神松了一口气消失在自己眼前后,赶忙低下头查看妻子的状况,刚刚他真的没有勇气低头,因为就算他的内心无比坚定的做出了选择,可是他还是怕看到她哀求时的样子,他的訞儿,他发誓要让她喜乐一生的訞儿,他怎么能忍心让她再次经历丧子之痛!可是他没得选,一切都是他——是他在幸福的婚姻生活中忘记了应该担当的责任;忘记了自己本不是人,不应该有孩子;心存侥幸的想要骗过创世神,哪怕这一切是昧着良心建立在消耗002的生命基础上!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混蛋!炎帝温柔的拂过妻子的脸颊,让她昏睡在自己怀里,然后用能力织造了一个特殊的梦境给她,在梦里他们的儿子、女儿都没有死,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他知道訞儿本就虚弱的身体经过这样的打击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她的痛苦,让她在他营造的虚假欢乐中结束这一世。然后无论等多久,找多久,他都会来到下一世的她身边,不要再做她的丈夫,只要守着她一世平安就好。

女娃淹死,夫人病重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部落的每一个角落,让普通的部落成员纷纷落下泪来。夫人待他们如此好,她的女儿如此可爱,命运怎么会对她们母女二人这般残忍!于是全都自发的针对女娃展开了纪念活动,在巫医的带领下日复一日进行着虔诚的祝祷和纪念,希望女娃在天有灵,能够保佑夫人平安闯过这一关。

而看着这一切的哈迪斯,隐身在虚空中看腻了这场闹剧的冷笑着步入了听訞的房间。他们祈求和祝祷的那个女孩,早就在自己手中魂飞魄散了。如果不是001号在阻挠,他手下人早就带着床上这位可怜的母亲回到冥界了,哪里需要他这个冥界之王亲自来带她回去?!“她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来带她走!”他开门见山的看着仿佛一下苍老了的001号说出了来意。

“她可以走,但绝不是现在!”001号看都没看哈迪斯一眼就继续着手里给妻子擦脸的动作。

“只不过是灵魂受了些刺激,在冥界里养着和她现在这样活死人的状态又有什么区别?”哈迪斯的语气里带着不以为意的讽刺,“要不是你真狠得下这个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接着他话锋一转,“要是实在舍不得她,那就给她你的能量,趁她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这样她就可以作为你的妻子,陪伴你走到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临的最后时刻了。”

“哈迪斯,身为冥界之王的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拥有灵魂,能够转世体验不同的人生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如果接受了那力量,变成了世人眼中所谓的神或者是仙,就要承担一份直到消散于这个世界才能被放下的责任!带着伤痛的记忆,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亲人、部落,一个个的离去和最终走向灭亡,那对訞儿来说太残忍了,我做不到!而且她会因为接受不了这样一次次的伤痛最后发疯的,她没有成为神强大的执念支撑!”神农闭上眼睛,强行不让泪水流下来,“亲手杀死女娃,已经是我毕生之痛了,我不能让你在我眼前带走魂魄受损的訞儿。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那就要踏过我的尸体才能做到!如果你不在乎我们两个动手将要毁灭这个世上的一切,那就来吧。”

看着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昔日冷静和光芒的001号,哈迪斯知道,他在凭最后的本心支撑着不让他自己崩溃或者作出什么毁了这个世上一切的行为。因为维持现状状态的代价使用他的亲生女儿和爱人的命换的!可是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们观察和留恋的?!哈迪斯在心底里怒吼着,不如就都毁灭了吧,向那个手握生杀大权,拥有灵魂却感受不到真正的喜怒哀乐的那个人宣战,哪怕战死,也再不要被他摆布、利用和伤害他们四个最在乎的人。想到这里,他平静的说出,“你的心意我了解了,放心吧,除非你愿意主动放手,否则我和我的属下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不过你能留得住她的灵魂,但她的肉体恐怕撑不了那么久。肉体死亡你就再禁锢不住她的灵魂了,到时候如果灵魂不入冥界,就会彻底消散在这世上,连传世为人的机会都没有。你说得对,她没有成为厉鬼的那份执念,正确的说她现在已经万念俱灰,只盼一死了。”说完哈迪斯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炎帝没有看到他嘴角最后露出的那个带着些解脱的笑容,那个藏在外面的同样痛失所爱的少年,但愿刚刚自己和001号的一番对话和顺便被自己恢复了真实记忆的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推001号一把。既然无法补全本命能量的二姐不愿放弃自己对巴比伦的责任,宁愿因此提前消失,背弃当年给他的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承诺,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继续存在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担心作为部落首领的义父一直水米不进,不但毁了自己的身子,也会让得到消息后竟然不派人来致哀的黄帝部落有机可乘,炎居回想着义母听訞给自己从前做的粥,做了好几次才在亲生母亲的指导下做成,端着来规劝义父。却在帐子外的缝隙中看到义父凭空好似在和什么人进行着对话,当他听到义父亲口说出,“亲手杀死女娃”那句话后,头脑中轰然作响,差一点端不住手里的托盘!此刻他被篡改的记忆也恢复了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异兽突袭,正在愉快玩着的两人和默默保护他们的刑天一下子就睡了过去。等到自己清醒过来,就看到义父抱着已经死去的爱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之后义父散发着黄色光芒的手指对着他和亲生父亲分别隔空点了一下,他们就被修改了记忆!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再深究和思考,他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的女娃是那么娇艳和明媚的女子,是他生命中最绚烂的花。为了他,他可以不理亲生母亲的絮叨,忍受亲生父亲近乎残酷的各项训练,只为成长为能护佑她周全的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男人!甚至要比现在的炎帝更强大,更值得女娃去信任和依赖。可是他还没有亲口对她说出那份浓浓的爱意,她就已经永远离开了他,这让他怎能不恨!他曾经发过誓,无论踏遍万水千山,都要找到那只异兽,用最残忍的方式处决它,以慰爱人的在天之灵。却未曾想,真正的凶手却是眼前这个被他曾经奉若神明的男人!他快速的折返回去,片刻后一脸平静的端着粥来到了炎帝面前,“义父,身体要紧,还是吃些东西吧,您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了。”

炎帝看着炎居端过来的那碗粥,散发出的香气和妻子曾经无数次煮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迟疑了片刻,将床上的妻子扶抱着圈在怀里,接过了那碗粥,一边轻轻吹了吹,尝了尝温度,一边轻声的在妻子的耳边说,“訞儿乖,不能老是喝水,也喝点粥。”然后小心的将温度适宜的粥慢慢的喂入妻子的嘴里。他简直伤心糊涂了,听訞是凡人,若非用自己的血维持着,几天没有进食,恐怕早就饿死了。

一旁的炎居看着炎帝夫妇一人一口的吃下了这碗粥,对于义母,他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是对炎帝的仇恨却让他控制不住的一定要将那剧毒的毒药下入粥内,让面前这个男人喝下。对于义母,虽然他的行为实为不孝,可是与其任她这样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还不如借此得到一个解脱。因此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并未发出任何阻止的声音。

炎帝将空碗交还给义子,“居儿,你辛苦……”口里的话还没说完,被他刚刚要重新安置躺下的听訞突然睁开了眼睛,接连呕出几口黑色的鲜血。同时他的心口也是一阵剧痛,带着浓烈腥气的温热液体也顺着他的唇不住的滴落。“你,你在粥里下毒,为什么?!”愤怒的炎帝一把掐住了居炎的脖颈,丝毫不理会从自己口中继续流出的毒血。

居炎挣扎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为女娃报仇!”就因为窒息再说不出话,眼睛向上翻去,堪堪要被掐死在当场!

“神农你住手,放开居儿!”不知什么时候,回光返照的听訞从石床上滚下来,拉住了炎帝掐着义子的那只手臂,“你已经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女儿,难道现在还要再杀死她的爱人,我们的义子吗?!”

听了这句话的炎帝面无血色的踉跄后退了两步同时松开了手,哆嗦着吐出一声“訞儿,”却再说不出其余的一个字。

“刚刚在你和什么人对话的时候,我就从梦中醒来了。”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的听訞再次软倒在地,“我恨你、怨你的狠心;也怜你、痛你的不得已!”她深深的倒了一口气,“你若觉得对不起我,就补偿在居儿和赤水氏部落的身上吧。答应我,只要你一息尚存,就要保全他们。”

让妻子枕着自己的腿,不断擦拭着她口中仿佛永远也流不完的血,“訞儿,我答应你,你说什么这次我都答应你!”炎帝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滴滴落到爱人的脸上,溅起更多带着心痛、悔意的水花。

“居儿,”听訞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对着义子方向那只手的食指轻微的动了动,好似在召唤他来到身前。

“母亲,”炎居听了刚刚义母的一番话,此时已经涕泪横流的跪到了她的身旁,握住了那只已经逐渐冰冷下去的手。

“居儿,娘不怨你,因为怨恨与复仇会毁了一个人。娘要你放下女娃这个心结,好好活着。你别害怕,这点毒杀不了你义父的。他还会如从前一般的照拂你,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娘,我错了!”炎居大声哭喊着,他后悔了,就在刚刚义母救下他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顿悟了,女娃已经死了,就算杀掉了害死她的凶手,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何况他原本要杀的那人是她爱人的父亲!而且因他的执念亲手毒杀了这个如亲生母亲般疼爱、关照自己的义母。瞬间往昔一幕幕的画面在他的头脑中炸裂开来,他抱着头嘶吼着冲了出去,差一点撞倒了有紧急军情要来向炎帝汇报的亲生父亲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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