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泰嘉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女,面对镜子中如花似玉年纪的自己,这位少馆主自然是非常满意的。于是在和老人沟通了一番后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年龄锁在了十八岁最青春貌美的时候,而不是为了要做好馆主特意让自己看起来老诚一些,再等几年。相比泰嘉的活力四射,老人却已经坐上了轮椅。眼中再也不复昔日的光芒,浑浊的眼中展示给所有人的都是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虚弱与无力。
在泰嘉十八岁生日正日子的前三天,老人被阿力推着最后一次出现在学馆众人的面前。在众多学员或忧虑或难过的表情中,他反倒豁然的带着笑意,“众位,我达乌德.卡文迪许会在少馆主18岁生日那天将学馆正式交托给她。从今以后泰嘉.坎贝尔就将是下任学馆的主人,你们新的长老。为利莫里亚奉献一生的我就要退休过几天清闲的日子了,因此各位不必悲伤,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对利莫里亚和学馆来说也是。”
这么些年中,黄若梦第一次听到了老人的全名,而不再是泰嘉口中的“爷爷”、阿梅口中的“爹爹”和其他人口中的“馆长”或“长老”。老人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重担了,可是据她对老人的观察,他真的能过上退休的生活吗?如此大的灵力消耗,老人已经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了,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了。想到这里黄若梦的心中难过得要命,通过这么些年的学习,她已然了解了‘达乌德’三个字的含义——圣人。确实,老人一生历经波澜,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利莫里亚的种子,自然当得起这三个字。他终究没有辜负自己肩上的责任,可是为何后来的历史上均没有这个国度的只言片语呢?她又想到了那个老人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灭世预言,难道这个繁荣的国度真的会终结在泰嘉的手中吗?
还没等黄若梦思考完,泰嘉的声音响了起来,“长老,您永远是学馆的长老。就算退下来了,也依然是学馆乃至整个利莫里亚最被人尊敬的人。”这位即将成为新馆主的少女体贴的将老人膝上的厚毯子向上提了提,就示意阿力将老人推了回去。如今老人这样的身体在外面待得久了恐受了寒。至于下面的那些学员,自然会有梅姑替她照应,不必费神。
三天以后的就职仪式,却没有黄若梦想象中的庞大。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会议室中,站着学馆四部的首领及梅姑这个馆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还有些不同年龄的长老曾经的弟子,纷纷回到这里。也许参加泰嘉的就职仪式只是顺便,最后见一面他们的授业恩师才是此行的目的。可是黄若梦在这些人中来来回回扫视了很多回,都没有见到老人的关门弟子,那个当年可以和蛟龙沟通的名义上王室的继承人科林。这些年学馆和皇室几乎是断了来往,就算节日和庆典,长老也都没有出席。女王自然也不会前来,在学馆中的继承人也听不到女王及王室的任何消息。恐怕再次要见到王室的成员,就是在老人的葬礼上了。不过新任馆主就职如此重要的活动,王室竟然不派人前来,看来也是打算借此给新馆主和老人的家族一个深深的警告。不过想要立即出手动这两者,恐怕也不能。因为在刚刚老人强打精神为泰嘉介绍这些弟子的过程中,黄若梦已经了解到了这些人来自于利莫里亚的各个实权部门。虽然位置不是最上面的那一个,却也都是手握实权甚至是兵权的实力人物。看着他们对老者的态度,就足以证明他们对学馆的真心。相信王室也不会傻到看不到这一点,急切的立马翻脸。
就职后众人纷纷离开,而老人也已经累得几乎坐不住轮椅。这让泰嘉和黄若梦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想要开口劝老人回去休息。却看到小泰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老人的轮椅上,用头和尾缠住轮椅的两头,生生化作一根阻挡住老人滑下去或倒下去的绳子。
“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意!”老人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跟着自己的这条泰坦巨蟒,从上个月开始,他的灵力已经无法再与它沟通了。但是多年来的默契让这条曾经的宠物依然了解老主人的所思所想。他小声吩咐道,“让家族里面的人都进来吧”
很快更多的人涌进了这个室内,黄若梦看着这群男男女女,他们很多人眼露悲伤,还有的人是恐惧,可是却鲜有真心的眼神。他们在意的只是老人离开后自己的命运,却没有人真的关心这老者的身体。这样的行为让黄若梦在心底深深的看不起他们,也为老人感到悲哀。操劳了这么些年,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泰嘉会接替我的位置,做学馆的馆主。”老人慢慢的开口说着,虽然很吃力,但是吐字依然清晰,“至于卡文迪许家族,”老者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少女,“你毕竟不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对这个家族没有我这样的义务与责任。你是否要担任族长的职务,我都随你。不过无论你做不做族长,卡文迪许家族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爹爹,难道只能让家族为新馆主付出,新馆主却可以无视家族的利益吗?”梅姑没有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出言似是反对又似是提醒。随着她话音落地,家族中的某些人开始骚动起来。
老人低垂着眼睛并没有表情,却轻轻的动了动手指。之后在泰嘉和黄若梦及所有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家族中刚刚参与骚动的那些人就被阿力快得看不见的身手取了性命。阿力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切断的都是那些人的颈动脉,鲜血向喷泉一般溅了四周人满头、满脸、满身!被溅了一身血的其他人惊恐的想要四下逃逸,双脚却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一步都迈不动。而此时刚刚还在他们眼中已经气息奄奄的老者此刻却坐直了身子,目露凶光,那控制他们的意念就是老者发出的无声警告。
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的新任馆主泰嘉此时也清醒了过来,只见她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却被老者强行架住,“还请爷爷手下留情,他们都是您本族的子弟!”
“可是若对你的未来没有助力,甚至会添阻力。那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卡文迪许家族!”老人安抚似的拍了拍新任馆长的手,“阿力今后就是你手中的刀,今日我就是要借着这件事告诉天下所有人,与新馆主为敌,不敬新馆主就是这个下场!”老者说完又看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女儿,“阿梅,刚刚这场戏演得不错。”
“阿梅愿意奉新馆主为族长,还请泰嘉.卡文迪许不要推脱。”阿梅恭敬的单膝跪下,家族中的那群人感到自己的控制被解除,也都迅速的跟着跪了下去。
“爷爷,当年赐予泰嘉名姓的是您,我不会为了要做族长就放弃您赐给我‘坎贝尔’这个姓氏。”泰嘉也单膝跪倒在老者的面前,“但是爷爷请放心,有泰嘉一日,定然会护得卡文迪许家族周全一日。将来泰嘉也会告知下任馆主继续守护卡文迪许家族,生生世世永不变心!”
老人眼中带着疼惜的看着仰头向着对着自己许下誓言的少女,“快起来,你是什么身份,现如今我哪里能受你这么大的礼。”说完示意阿力去将新任馆主强行扶了起来。“既然你给了我答案,阿梅,从今日起卡文迪许的族长就是你了。不过这枚徽章就留给泰嘉吧,也算是她在未来日子里庇佑家族的补偿和若是想起我这个老头子的一点儿念想。这个给你,”老人说完从枯瘦的手中褪下了那枚在泰嘉七岁后才又带在手上的戒指递了过去。
“是,阿梅领命。必会带领卡文迪许家族护着新馆主,保她平安顺遂。”阿梅低着头接过了戒指,将它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戒指竟然瞬间改变了大小,完全贴合了她的手指,这让黄若梦觉得也许老人留下的徽章也会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阿梅,是你们要求得泰嘉的庇佑才是。”老人摇着头再次出言纠正了自己这个女儿,“泰嘉,你既然叫我一声‘爷爷’,那我就再嘱咐你一句,若今后卡文迪许家族不堪大用,威胁到了你或者是利莫里亚,那你就不必再为这个家族费心了,任其自生自灭即可。”说到这儿,他又低下头对着依然扮演绳子角色的泰坦巨蟒道,“你也是。你的主人就是泰嘉,你只要护着她就行了,其余的你也不用操心。”
泰坦巨蟒听到老人用仅剩的最后一点念力与自己做着嘱托,动了动身子表示听到了,回应了老人的要求。
“阿梅,新任族长的继承典礼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老人说完示意泰嘉跟着自己,让阿力推他率先离开了。
“族长,长老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家族!”一个看似在家族中有着较高位置的男子忍不住第一个喊了出来。
“卡斯,你是想步刚刚那些人的后尘吗?!”阿梅一个巴掌就将那男子扇得脸肿得老高。“长老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些年泰嘉的实力到底如何我们都不清楚,可是王室那人有多厉害我们可是心知肚明。若有朝一日长老不在了,我们还如此高调,恐怕不但会连累泰嘉将馆主之位让出,更会让家族和族员成为别人清除的对象。长老这么做是为了让你们懂得低调,学会变天了之后要如何生活。而且我观察泰嘉是个重情义的孩子,长老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会尽心维护族中的平安!”看着族中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唯唯诺诺的样子,阿梅让他们各自散了。然后就回到了老人住所的外面,呆呆的立在门口守着门。可是被老人保护得如此单纯的泰嘉,真得能护得住卡文迪许家族和学馆的未来吗?
刚刚回到自己居住的屋子,老人就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闭直直的向下栽了下去,惊得阿力一把将老人抱住,之后泰坦巨蟒马上从轮椅上爬了下去,好方便阿力将已经瘦得皮包骨的老人抱到了榻上。泰嘉也急忙将榻上的软垫铺好,让老人躺得更舒服些。然后运起自己的灵力,从老人的胸口输入进去。
片刻后老人重新睁开了眼睛,“泰嘉,何必浪费灵力呢。”说完竟调动自己仅存的灵力要抗拒泰嘉的灵力。泰嘉唯恐伤了老人,于是徐徐的撤出了自己的灵力。看着气若游丝的老人,她心中在刚刚就知道老人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此刻已经是马上就要走了,想着昔日的点点滴滴,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落下泪来。
“老师,科林来晚了!”随着这句话,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屋中,走到老者的榻前握住了他已经开始冰冷的手。
老者在努力看清了来人头上象征皇权的王冠后,欣慰的咧开了嘴角,“陛下,老朽终于等到了你。”
“让师父挂心久侯是徒弟的不是。”青年努力忍住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老师请放心,我虽是利莫里亚的王,可也是学馆中的一员。一定会护着馆主和学馆一路平安的走下去。”说到这里青年就看到老者慢慢合上了眼睛,一副放心了的样子。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也会护着您的本族”这句话。青年明白老者的意思,只要做到前面就够了。老者这是告诉自己,必要时可以用他这一族来进行祭祀,保利莫里亚未来的太平。可是他怎么会如此绝情?!若没有老者,他早就在15年前死了,何来能有现在的位置。
感受着老者的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消失,泰嘉从小声的啜泣发展成了不顾形象和身份的嚎啕大哭。而门外的梅姑听到里面的哭声也抢步进来,却最终依着身份跪倒在陛下和馆主身后哭了起来。连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阿力也满脸悲伤,不停的落下泪来。
而此时的黄若梦却来不及悲伤,因为自打刚刚那长大后的科林走进来之后,她就激动得无以复加。那张脸就是曾经和自己度过了51世,历经千难万险的孟浮生的脸。只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他的眼睛中没有孟浮生的冷漠与悲悯,而是如高山湖水般清澈明亮。也是,他才经历过什么,怎么可能和孟浮生比。原本以为再见这张脸会尴尬甚至带着怨恨的黄若梦,此时真正的心境竟然是欣喜的。这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如果能够掌控这具身体,恐怕现在她已经扑过去抱住这个男子了。就算他不是孟浮生,可是黄若梦也想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突然科林用手按住了自己左侧腰部的位置,发出了一连串的呛咳。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泰嘉见了赶快蹲下身要看看这个老者的关门弟子到底伤到了哪里。
科林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他多想抱住她一述衷肠,可是他却在下一刻站直了身子躲开了。“馆主,老馆主新丧,三日停灵期后我自会来送馆主最后一程。只是今日本王也刚刚登记,事情实在是多,还望你见谅。”说完按着已经洇湿了黑色披风散发出血腥味的伤口撑着向外走去。走到梅姑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还请卡文迪许家族的族长节哀顺变,也管理高家族,不负老师的期望。”
泰嘉不明所以的看着离去的青年,为什么他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就因为今时今日他们的身份变了吗?那个曾经偷偷跑来给他带来外面的美食和鲜花的少年,成为了需要学馆监督的利莫里亚的帝王,而不再只是爷爷的关门弟子;而她这个心里早就有了青年影子的少女,成为了少年最忌惮的学馆的主人。她很难过,因为今日她失去的不只是爷爷,还有曾经美好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因此软弱下去,她答应了老人,要坐稳这个位置。因为在她身后还有学馆和卡文迪许家族的众人要靠她庇护。可是如果能选择,她只愿做个普通而单纯的少女和自己心仪的少年手牵手的一路走下去。
而此时的黄若梦却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孟浮生,难道曾经惨痛的的一幕幕又要再次上演?不行,她一定要阻止。她决定召唤小泰,让小泰告诉泰嘉她的存在,她要帮她,不让她留下丝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