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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闻言忠顺王舒出一口气,似乎轻松下来,唇边笑意愈深,正要再探问时,被水溶断然打断:“忠王爷来了这么长时间,本王还未奉茶,当真太过失礼。”

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自己动手斟了一盏茶,搁到忠顺王面前,淡淡地道:“虽然新茶还未送到,但这一份,原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尚能入口,请忠王爷将就着用一些罢。”

见他出言阻拦,忠顺王心中自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端起茶,抿了一口,敷衍道:“果然是好茶,有劳北王爷了。”

搁下茶杯,转眸看向宝玉,依旧笑着道:“本王从不知道,贾府里竟有如此出色的闺秀,不知这姓林的姑娘出自何地?家世如何?”

宝玉听了,神色依旧惶恐,正欲坦言相答时,水溶已经笑了一声,率先道:“忠王爷不必问他,这女子的情况,本王也略知一二,不如由本王代答罢。”一面说,一面看了宝玉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

宝玉见状,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水溶静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语意徐缓:“若是说这个女子,原是苏州人氏,是扬州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说起来,这女子出自大户人家,身份也算是极其显赫的,只是,如今他们整个林家,除了她之外,这世上竟是再无一人存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他这番话,说得从容不迫,然而,一言一语之间,看似平静无波,却有深意暗含其中。

王孙贵族、大户人家选妻挑妾,除了看重容貌、才艺之外,也重视女子的出身和运势,希望能选有旺夫运之女,以使合府福运双全,蒸蒸日上。

对于父母双亡,亦无兄弟姐妹扶持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会生出一些忌讳之心,觉得倘若将之娶进家门,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听了这番话,忠顺王眸中的幽光便渐渐淡了下来,语意低沉,如秋日清晨的浮雾一般:“如此说来,这位林姑娘,不免有些不祥了。”

见水溶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话题扯开,又对黛玉由褒到贬,宝玉不由一愕,正要开口辩解时,水溶已经冷眼看了过来,神色间多了几许从未有过的清寒之意。

前后对比,态度不啻天壤之别,宝玉不由心生胆怯,低眉顺眼,不敢再说什么。

水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忠顺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笑着道:“这首诗,刚才本王只在远处听诗,因知道是女子所作,一时惊愕,才赞不绝口,其实,如今细细一想,也不过尔尔,并没有多大意思。”

行到忠顺王身边,伸手指着那柄扇子上的诗句,徐徐道:“忠王爷请看,这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诗为心声,这女子以菊花自喻,说自己清高亮节,不甘苟合流俗,却不知将偕谁共隐。”

剑眉一轩,含了一抹淡微的笑意,随即道:“诗句固然新奇,但清高过头,便是自傲了,据本王看,这样的女子,必定自视甚高,爱自己如珠宝,视他人如草芥,极难相处的。”

他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忠顺王被搅得头昏脑胀,默了好一会儿,才眯眼道:“北王爷但凡开口,必定是有理有据,滴水不漏,本王亦觉得,这女子的性情,的确太傲了一些。”

听他言语中有退缩之意,水溶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笑,随即又道:“这位林姑娘,的确有些才华,不过,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只知道在诗词上用心的女子,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

说到这里,抬头斜睨着忠顺王,似笑非笑地道:“这是本王的看法,不知忠王爷意下如何?”

忠顺王闻言,皱眉想了一会儿,方略略颔首,淡声道:“北王爷之言,自是有道理的。”言罢,便将手中的折扇搁下了。

至此,忠顺王终于不再注视宝玉,亦没有继续探问黛玉的境况,只瞧着水溶,说了几句闲话,便道:“今日至明雅苑,赏看了这么多名花,本王心旷神怡,无奈时候已晚,也该乘兴而归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向水溶拱了拱手,似笑非笑地道:“今日叨扰了,改日倘若本王得了什么名花异草,必定会邀北王府过府一聚。”

听他出言告辞,水溶客套了几句,便依礼相送,候他出了明雅苑,方才转身回来。

刚进得凉亭,一脸不解的宝玉便迎了过来,行了一礼,方迫不及待地问道:“之前宝玉与王爷闲聊之时,北王爷还对林表妹赞不绝口,刚才王爷那番话,却又将林表妹贬到了尘埃的,不知王爷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番话,看着宝玉依旧懵懂幼稚的脸,水溶心头不由生出一抹气恼,皱眉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本王的意思么?难道,你竟不知道,刚才你那番话,会给林姑娘带来灾难吗?”

宝玉不由一呆,怔怔看着水溶,疑惑地道:“王爷何出此言?宝玉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与忠顺王爷说了几句话罢了。”

水溶轻拂云袖,舒出一口气,声音中含着掩不住的薄怒:“几句话而已?本王真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是纯真还是幼稚,方才,你说出此诗是林姑娘所作之时,忠王爷很是欢喜,继而连连向你探问林姑娘之事,难道你觉得,他只是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想法了么?”

听到这里,宝玉倏然一惊,默默思量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颤抖着嘴唇道:“王爷的意思,宝玉明白了,只是,这忠王爷早已有了正妃,如何……”说到这里,面上汗如雨下,声音渐低渐轻,再不可闻。

水溶冷笑一声,道:“你说这样的话,证明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忠王爷。有了正妃又如何?他是亲王,身份显赫无比,只要入了他的眼,你觉得,有谁能逃过吗?何况,林姑娘本是孤女,并无可依靠之人,更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里,宝玉脸色发白,竟是一丝血色也无,低下头来,再也无话可说。

水溶不再瞧他,只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秋日的天空,晴好无比,蓝澄澄如一汪碧玉一般。

景致醉人如斯,水溶的心头,却凝着深深的慨叹,清越如水的声音,在秋风中飘荡:“本王虽然无缘与林姑娘一会,可是,本王已经明白,她必定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对于她,本王心里的敬服之情,是言语难以表述的。”

“林姑娘其人,至情至性,林姑娘之诗,清雅至斯,你以为,要本王说违心之言,贬低林姑娘,本王心里好受吗?”

“你必定不知,刚才,本王在忠顺王面前说的话,是本王这么多年,做过的最困难的事情,几乎,耗尽了本王所有的定力,所有的心力。”

“即便这般难于启齿,本王依旧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只因为,本王心里很明白,倘若不这么做的话,林姑娘的未来,便堪忧了。”

“本王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盼着能尽一份力,护林姑娘周全,如此而已。”

他这番话,说得低缓而沉重,一字一句里,皆含着对那素未谋面女子的深深歉疚,及无法掩饰的怜惜之情。

宝玉不由脸有惭色,躬身向水溶行了一礼,低声道:“王爷这般用心良苦,宝玉却懵懵懂懂,一点都没有领会,真是愧对王爷。”

水溶淡淡扬唇,笑意缥缈得仿佛风过云际一般:“本王的意思,你不明白,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今日你的举动,很有些问题,本王不吐不快,不然,今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回过头来,明澈的眸光落在宝玉身上,语意不再温雅如昔,却多了几许清淡:“林姑娘是闺阁女子,她的作品,不可轻易示于人前,你不但不留心,反而还将她的诗词写在扇子上,真是大错特错。这也就罢了,后来忠王爷询问,你何必实话实说?难道,你竟不会随意说几句话,掩饰过去吗?”

宝玉紫涨着脸,呐呐道:“忠王爷此人,竟是威严得很,在他面前,宝玉岂敢撒谎?何况,他那般夸林表妹,赞不绝口,宝玉以为,他只是单纯欣赏林表妹的才华,并没有想到,他会生出别的心思。”

见宝玉神情怯怯,水溶心中越发不悦,叹息道:“当日本王初见你时,觉得你心念纯真,在世家子弟里,应该是极难得的人物,如今看来,已经好多年了,你这性子,竟是一如当年,对世事一无所知,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剑眉一轩,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道:“罢了,本王说这些话,不是想训诫你,只是要提醒你一声,佳人本如花,尘世却多风雨,须得尽心尽力,才能护之周全。”

“女子的名声,本比性命还重要,尤其,林姑娘清贵如斯,更该留心一些才是。今后,你不可再将对林姑娘生情之事挂在嘴边,不然,林姑娘名声受损,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至于林姑娘的诗词,更不可在众人面前提起,你当知道,林姑娘这样的女子,本是世间少有,但是,权势超于你之人,却是比比皆是,一个不留意,便会使林姑娘陷入险境,到时候,你如何能护她周全?想来,你能够做的,只是扼腕叹息,悔之不及了。”

话未听完,宝玉额头已经汗水淋漓,忍不住举袖去擦,半晌才稳住声音,躬身应道:“王爷慧言指点,宝玉自当时时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水溶这才微舒眉心,点了点头,泠声道:“如此很好。”

说着,拿起折扇,细细看着《问菊》,默默出了半日神,最后微微闭了眼睛,将折扇推到宝玉面前,沉声嘱咐道:“这柄扇子,你要仔细收好,不可再让其他人瞧见。”

宝玉忙不迭地答允下来,伸手拿了扇子,收进袖中,一副谨慎的模样。

水溶又沉吟须臾,伸手敲了敲桌子,语意低沉却郑重:“之前本王曾答允过,会斡旋林姑娘终生之事,本王一言既出,绝不反悔,你且回去,候本王想一想,看有什么办法罢。”

宝玉闻言,不敢再耽搁,连忙站起身来,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方出言告辞,转身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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