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白已经习惯了听着马桶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醒来,一边揉着眼睛倒夜香,一边和隔壁邻居打个招呼了。
刷完马桶夏知白到厨房开始煎鸡蛋,她将国文书文数摊开在一边,那页上是周易乾。夏知白囫囵吞枣得边记边背。
“大清早的,你吵得我耳朵疼!”夫人不满得囔囔。
于是夏知白闭了嘴,不愤得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黄瓜。
夏知白边看数学边拿着抹布擦橱柜,擦着擦着一个没留神将脏抹布从露娜脑袋上抹过,引起露娜不满得“喵”了一声。
房东夫人坐在窗边的摇椅上一边打毛衣,一边用那不甚标准的口音说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午后夏知白会去福州路的一家书店,书店老板是个日本人,矮矮胖胖的。
书店除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报刊,中外文人的小说,散文,还有投考指南这样的书,专门就是为大学入学考试编纂的。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夏知白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高考辅导书了。
书店里的书价格都不便宜,夏知白便只能站在店里看书,还好老板不会赶人。
夏日的午后常常有雷阵雨,伴着电闪雷鸣,于是,夏知白便有了光明正大站在那看书的理由。
等雨停已经是傍晚,出门时饥肠辘辘。
歌舞厅舞池边上的长桌上会摆各色的小点心,纸杯蛋糕,饼干,夏知白常常去蹭,可以省下一顿晚餐费用。
没有什么人请夏知白跳舞,于是她利用空余的时间抱了本中西历史坐在角落里。
夏知白在美国上的初高中和大学,学的最多的是美国历史,中国在教科书上作为四大文明古国和埃及印度等一起只在世界史占了短短几页的篇幅,概括得十分潦草。
而如今,她一页一页得翻着泛黄的书页,从神农氏尝遍百草,秦始皇统一六国,霍去病驱逐匈奴,到唐朝开元盛世,再到晚清鸦片战争国门洞开,夏知白第一次认认真真学自己国家的历史。
那些创造了伟大历史的英雄和先祖,血脉里流的是和她同样的血。
一种神奇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什么?”
夏知白看得入神,手里的书忽然被人抽走了,她抬起头来发现那人是歌舞厅的舞女赵婷婷。
“你也学人家女学生看书?”赵婷随手翻了几页,又将书扔给了张晓绘:“这是什么书?”
“还给我!”夏知白想抢回书,却被赵婷婷一把拦住了。
“是历史。”
张晓绘一贯是清冷的语气,越过赵婷婷将书还给了夏知白,“你看这书做什么?”
“我要考大学!”
此言一出,听到的几个舞女俱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张晓绘并没有说话,只瞥了夏知白一眼。
赵婷婷憋着笑:“我没听错吧,你这不是痴人做梦吗?”
“我怎么就做梦了?”夏知白不服气。
赵婷婷大笑起来:“那大学是男子或者生在好人家的女儿上的,岂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想的?”
夏知白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你都在歌舞厅当舞女了,就认命吧。瞎折腾来折腾去的,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婷婷说这话的时候夏知白偷偷看了一眼张晓绘,她面上有些不好看。
赵婷婷说完话就走开了,夏知白在赵婷婷背后“哼”了一声。
这时有舞客找夏知白跳舞,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之前找夏知白跳过几次舞。
算是熟客。
只是这次,跳完舞以后,那客人并没有放开夏知白让她回去。
“我们出去好吗?”男人的手脚开始不干净。
夏知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尽力推开他:“我不出街的。”
“我知道这里的规矩,出街是另外收费的,你开个价。”男子将脑袋凑过来,油腻腻的,“你在这里跳一晚上多少钱,我给你的报酬或许你要在这里跳上一整年。”
“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是性骚扰啊?”
“什么。”男子似乎没有听懂,以为夏知白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如果你能让我欢喜的话,我就让你做我的姨太太,让你住到公馆里去······”
……
舞池里发生了骚乱,许多人围拢过去,肖梦正在台上唱着歌,也好奇得走下台去,抓住了一个端着酒水的侍者:“那边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有个舞客被舞女打了。”
“呵,有趣。”肖梦捂嘴笑起来,这该死的世间难得有一件可以让她乐一乐的事情,“真是个厉害的丫头。”
舞池里边,没忍住火气的夏知白让那流氓舞客付出了双手脱臼的代价,经理鞠着躬不停给那客人道歉,又赔了不少酒水的优惠,差点没有跪下,事情才算平息。
“这事儿没完!”那舞客撂下一句狠话匆匆离开了。
赵婷等几个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赵婷绘声绘色得说之前有舞女因为这种纠纷被泼了硫酸的事情。一个舞女咽了口口水:“没这么凶残吧。”
经理转过身来,夏知白看他的脸比外面的天还黑,知道大事不妙,看来以后坐冷板凳的日子不会少了。
时光慢慢挪腾到了六月末。万幸的是夏知白还没有被泼硫酸。
周舒望找了一堆试卷让夏知白考试,考完他批改试卷的时候夏知白坐在对面忐忑得等待结果。
国文算数物化历地都是四十分上下徘徊,批到英语,周舒望颇有些意外:“你英语很不错啊,九十八。”
夏知白托着腮帮子:“唉,我要是能把英语的分数补到其他地方就好了。每一门都五十分,这样就都及格了。”
“不要灰心,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要不今天我带你去参观参观沪上的大学吧。”周舒望安慰夏知白,“顺便挑一挑报的学校。”
夏知白一听来了兴趣:“好啊好啊。”
两人说走就走,首先去了圣约翰大学,周舒望说圣约翰大学和沪江大学一样是教会大学,夏知白发现这里的学生们和沪江大学的先生一样都穿西装和马夹,但圣约翰大学里没有女生,周舒望说是因为圣约翰大学是男校。
好嘛,夏知白晓得自己是没有希望了。
从圣约翰大学出来接着去的是铁道部交通大学。
“哦,我知道这不是上海交通大学吗?”夏知白站在校门口兴奋得说。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夏知白一脸傻笑。
交大的学生与教会大学的不一样,他们比较多的穿中山装,衣着简朴。周舒望介绍说交通大学以工科见长。
然后,他们一路上还参观了复旦,持志等一些大学。复旦被周舒望吐槽为不良的野鸡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