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羽看过阿丽塔夺冠时的海报和视频，在那时，阿丽塔的战斗力在公孙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来，简直恐怖到一定境界。
从各方面来讲，机动球大赛决赛时的阿丽塔都是一台完美的战斗机器，精准，强悍。
阿丽塔的身躯极为坚韧，不惧怕与重量超过她很多的选手进行力量对抗，而且速度极快，柔韧性好，能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动作。洞察力敏锐，判断果决，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察觉对手的弱点并予以攻击。
力量、速度、柔韧、洞察完美地结合在了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最重要的是，她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勇气。
无论是怎样看起来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对手，她都有战胜对方的勇气，这才是她被称为战斗天使的原因。
现在的阿丽塔，公孙羽从她的身上，看不到勇气。
轻叹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在酒吧没抽完的半支烟叼在嘴上，也不点燃，公孙羽就这么坐在果茶店的二楼屋顶，看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钢铁城。
寂静的深夜除了清凉的晚风掠过，再没有任何声息。
说实话，公孙羽也很迷茫。
心魔谈何容易解开，阿丽塔有她克服不了的心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公孙羽又何尝不是呢？
公孙羽是个冷静的人，但他从来不是一个阳光、积极的人，异国他乡，尝尝感到无法言说的孤独和苦闷，没有人能分享这种感受。
他不知道前路在哪里，自己拿行星发动机当引擎，造宇宙飞船吗？图纸上画的，能不能实现，尚未可知。虽然是个目标，可毕竟还太遥远了。
“咳咳”
阿丽塔的咳嗽声从下面传来，公孙羽扶着梯子回到二楼看看情况。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阿丽塔呆呆的看着公孙羽，她把被子掀开了，穿着公孙羽的衬衫，本来就是机械改造的身体，换衣服倒是没什么害羞的。
阿丽塔双手抱在胸前，还是不说话。
“饿了？”
“渴了？”
公孙羽耐心地问道，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照顾老年痴呆的病人，也好像在哄小孩。
“想上厕所？”
“觉得闷？”
阿丽塔终于点了点头。
公孙羽先去楼下冲了杯热果茶，然后找了顶毛线帽给阿丽塔戴上，机械身躯不需要太注意，头部别着凉就成。
又拎了一张毛毯，公孙羽抱着阿丽塔顺着梯子爬到二层楼顶的露台。
阿丽塔的腿被外力斩断了，没办法自己行走，公孙羽靠着墙坐下，把阿丽塔搂在自己的怀里，给她披上毛毯，把热果茶塞进她的手里取暖。
在哪里看星星，其实都一样，璀璨的星河从无数光年外传来的星光，均匀地洒在了露台上。不同的是，公孙羽终于不用一个人看星星了。
阿丽塔的头发长了很多，拢在耳后，看起来有些呆的她没有公孙羽印象中的锋锐了。
钢铁城中零零散散的灯光和天上的星光相映成趣，庞大的城市像一只匍匐在地上沉睡的怪兽，无声无息，却又分外骇人。
阿丽塔小口地吸着热果茶，公孙羽叼着根烟，谁都没说话。
公孙羽是纯粹的不爱说话，如非必要，他是真的不喜欢跟人交流，他也习惯了孤独。阿丽塔是遭到了重创，现在神智有些浑浑噩噩，本能地避免交流。
沉默了良久，公孙羽先开口了，不过更像是一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叙述，因为阿丽塔没有跟他进行任何互动。
“你多大了？”
“我已经一百多岁了，你知道吗，你肯定猜不到，我是在一百多年出生的，我出生的星球叫地球，是一个很伟大的星球。这颗星球，一直在宇宙中流浪，因为养育它的恒星系的恒星走向了衰老。”
“你的父母怎么样？你还记得吗？”
“我的父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不在了，我的父亲是一名行星发动机的维修工程师，我也是。其实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当一名工程师，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宇航员，可是后来没考上，哈哈。”
“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我少年时代，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可惜她不喜欢我。后来工作了，我发现，其实那时候也只是因为一厢情愿的认定，才去喜欢，如果说爱，也没有多爱吧。不过没嫁给我也挺好，因为我在同学中混的挺惨的，维修工程师的工资很低，上班也很累，估计结婚了也是天天吵架吧。”
“你有什么很酷的经历吗？”
“我猜你的经历一定比我要酷很多，我做过最酷的事情就是饥饿的时候徒手杀死了一头熊，那头熊很大，但是当时我特别饿，所以我战胜了它，把它当成了食物，那头熊我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熊肉真的很不好吃。”
“你最害怕的时候是哪一刻？”
“我最害怕的时候就是有一次，我的身体要崩溃了，我真的很无能为力，当时我觉得自己要死了，特别的痛，那时候我想起了我妈妈。后来我没死成，因为有一个…朋友，给我提供了一次机会，让我又活了下来。所以现在虽然这位朋友总指使我完成点乱七八糟的任务，我也不跟它生气，我还是很感激它给予我的第二次生命的。”
公孙羽自言自语了好久，阿丽塔只是默默地听着，什么都没说。
“你想哭吗？”
公孙羽愣住了。
这是阿丽塔说的第一句话。
他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哭，有时候觉得生活过得挺苦的，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活得太累了。可想想，又哭不出来了。”
阿丽塔的眸子里，恢复了一点神采。
“我也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我没有泪腺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教官、亲人、父亲、爱人，都离我而去，这是命运的安排，我认命了。”
阿丽塔戴着毛线帽的脑袋，埋在公孙羽的胸口，无声的啜泣。
公孙羽摸了摸她的头，把叼了很久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人类的悲伤并不相同，此刻，公孙羽却觉得没那么孤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