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双灵闻言怒极,道:“放肆!还不跪下!”
本座自青衡帝君来时,只躬身行了一礼并未下跪,我虽是个随侍,却也不真是哪个的侍女,性质不同,怎么说也是一仙家,地位虽低,但也不是轻易便说跪就跪的。
除非是当今天帝让下跪,这十重天上仙家,便是帝君,也得下跪。
她不过是凰族的公主,管她凰族的侍婢足够,管不得本座。
再者这不是本座的错,她们的伤不过是出自我自卫罢了,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本座身上的伤处处深可见骨,离致命处只差一点,本座咬紧了牙关没吭声,谁轻谁重明眼人皆看得出。
我才不跪,便是青衡帝君让本座下跪,本座无错,也是不跪,就不。
这厢里,青衡也确实未让本座下跪,步上前来,至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掀开瓶塞倾出一粒递于我,道:“伤你,你且服下。”
我道了声谢,将那丹药服下,丹药应是上好的,服下后一息,便觉伤处不是那般疼了,还有生肌之效。
青衡道:“墨书,你将此事经过说于本座听。”
那几名仙子俱是一震,皆大睁了眼看向我,我微微一礼,将这莫名其妙的事端经过说与青衡帝君听,语罢,就见青衡帝君神色沉沉,覆了一层深冬寒霜似的。
旋即冷眼向着那几名仙子,道:“刑殿领罚。”声音清冷。
几名仙子闻言一抖,如今是真的双眼含泪,将哭未哭,巴巴瞧向凤双灵,“公主……”
凤双灵看得不忍,轻声唤:“帝君……”
话未说完,就听青衡冷冷一句:“可是还需本君重复一次?”
凤双灵闭了闭眼,摆手。
一名仙子未忍住,唇间溢出一声呜咽,到底是乖乖起身一道去青衡帝君口中所说的刑殿中领罚去。
凤双灵有些委屈,抿了抿朱唇,道:“帝君太过偏袒这蛇妖。”
青衡斜眼睨了一刻,“哦?”
未待凤双灵回答,便道:“长公主,墨书是仙。”
“长公主请回罢。”青衡道,“墨书,我送你回去。”
凤双灵见此,神色不大好,青衡既已逐客,凤双灵便也不好再留,目光落在我身上片刻,便转身离去。
青衡帝君由此事后,余下时日便消停了些,也未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送我回了桃园住所后,又将先前装有上品伤药的白玉瓶交给了我,而后便复归于殿中审阅折子,温言给了我几日时辰养伤,期间不需再在帝君殿中随侍,不止如此,还予了我十来枚极品丹,道是这一年间余下时日的薪酬,若觉不够,便只当是一月的也可。
青衡帝君出手阔绰,这我见识过了,但本座不贪,真心觉得一月一枚已经足够,十多枚丹药当这年间余下数月的薪酬还多。
我由心感激,谢了青衡,也乐得清闲,心中盘算着这几日好好修炼,勤恳专研,加之极品丹药的助力,止不准就可低一月修行。
千算万算,万万没料算到,须臾那厢也开始有些奇怪了,愣是将本座这几日好好修炼的打算搅乱。
这日里,须臾来了十重天上,拉着本座兜头便是一句:“墨书,你觉得青衡他如何?”
如何?我眨眨眼,一脸莫名。
须臾笑说:“为人、品性,如何?”
我答:“挺好啊,怎么了?”青衡帝君好是不好,与我有多大相干?
须臾笑了笑,“墨书啊,若是阿木不能复生,你不如看看青衡,他也不差,且阿木同他,不是生得一样么?”
这是什么混账话!
本座听得恼,道:“须臾太子,我拿你当好友,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本座便要逐客了。”
须臾干干一笑,连忙摆手,换了话题,扯了些有的没的。
余下几日,正当本座将要打坐修炼,这人便来了,同样扯了些有盐无味的话顾自说,总是在看我心情一般。
这一日,须臾又寻了来,照旧扯了些闲话,说着说着,便说及初相逢之时,本座使了骨鞭将正在静水行宫中沐浴的他一鞭子抽出的囧事。
须臾道:“墨书,你那骨鞭是你自一出生便带着的?”
本座心底总觉得,这几日的闲话不过是想问出眼下这句罢了。
我如实答:“不是,骨鞭是我修成人形之后,好友赠我的。”
须臾神情好似一僵,道:“你那好友是何人?现在何处?”
我道:“好友名唤白曦,就住在离静水湖不远的湖泊之上”好友住所我不曾见旁的妖造访,听闻是设了结界的,不是哪个妖都能去扰她清静,我那般自由进出,实在不知是真是假。
须臾沉吟片刻,起身言辞。
自那日后,须臾便未再来了,而青衡帝君他老人家便真真消停了,我自随侍奉茶后,他一如往常一般,端坐于殿中批阅那每日都能叠有小山那般高的折子,也不多话,连神色也是往常一般清清冷冷,双眸深处压了事,不由人窥探。
我觉得是当初复生法阵留的伤被须臾看出,根治了,便恢复往常清冷性子。
青衡帝君这般挺好,本就是一清冷的仙人,先前那般甚是殷勤的言行,实在叫人悚然。
念及阿木,更加觉得阿木实在是好得不得了,阿木生来便是那般温润明澈,一言一行都如春风一般,便是惹恼了他,也从不会冷声苛责,而青衡帝君,虽也未曾苛责,但骨子里仍是清冷,不曾当真让人去亲近于他。
本座今后定要好好修炼,帝君当时所启法阵我还记得,待到修为足够,兴许不必劳烦帝君,我自能启动法阵,唤回阿木。
便就能再见阿木温润笑颜,听他温声唤我娘子,看他眼中用不尽的柔情似水,同他说一声,我是真心实意心悦他,兴许曾经心中是将他当做过青衡,但往后不会了,他便是阿木,我心悦的阿木。
回住所后这般想着,不免傻笑出声,惹得池烟儿抬眼看来,闹着我问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莫不是我看上了哪个仙君?还是前些日子一直形影不离的青衡帝君。
我诧异她怎会这般想,帝君殿中能得见的仙君也没几个,十重天仙君虽多,但许多上君皆都摈弃凡情,哪个想不开偏撞南墙,余下仙童仙子,与我只是交好罢了,哪里来的私情。
她便微眯了眼,扯着嗓子哦了一声,笑说,“墨书姐姐没否认在想他人,老实交代罢,是哪个男儿郎?还是~?”
我笑说哪有什么老实交代的说法,只道:“他是我在妖界的夫君,叫阿木,这么久不见他自然会想他,当初在妖界,他同我亦是形影不离的。”
池烟儿吃了一惊,“墨书姐姐你早成亲了呀?”
我点点头,池烟儿来了兴致:“那墨书姐姐的夫君同样也是妖吗?”
我再次点头,想了想,“也算,他是木灵,天生地长极其少见,比之我等寻常妖类精贵得多。”
池烟儿了然,“我晓得,”顿一顿却道:“那墨书姐姐的夫君是不是同姐姐一样生得好看?”
她这般说,倒教我愣了愣,当初在妖界,本座可是出了名的容貌丑陋,被蛟肆拒婚,还教他那凤族的未婚妻指着鼻子说道,怎么会是好看的,也就是阿木见了我时不曾嫌我貌丑,甚至夸我生得好看,在他心中,我容貌并不丑陋,其实他才是当真好看。
就如青衡帝君容颜清俊,有诸多仙子仙童恋慕,在仙界时,阿木同样也有旁的山头容颜还算不错修为也甚高的妖一眼相中,扬言要嫁,后来亦有诸般殷勤纠缠,皆被阿木婉拒,这些虽都未曾当着我的面发生,但还是被无名山的某只眼亲眼目睹,便由小山猫和小兔妖转告,以至于早前对阿木心有芥蒂的两只小妖,将阿木当做了亲人真心相交。
升仙劫后,颊边蛇鳞倒真如好友白曦所言,成仙自会消散。我如今,也能听得旁人由心夸我一句好看了,这感觉……倒真是。
甚想让阿木瞧一瞧,我与他就容貌而言,也算般配了。
想罢,不由笑笑,道:“阿木可是妖界少有的雅致清俊,端是你们人界也少有的君子端方,我哪里比得,我当初化形未化好,委实称不上好看,能得阿木真心相待。”
池烟儿道:“那一定是极好看的妖了?那……和青衡帝君相对比呢?”
“啊!墨书姐姐莫要误会!我自幼再家待着,险少出门,家中中长弟子容貌……也就那些,曾经试炼之地时有幸见过几名妖修,只觉得特别好看,但同墨书姐姐相比,我还是觉得墨书姐姐比他们还要好看,就实在想不出来能比墨书姐姐还要好看很多很多的墨书姐姐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妖界我也未曾去过,想又想不出来……眼下在仙界见过最是好看的仙君也只有青衡帝君了,”池烟儿眨眨眼,有些忐忑,“所以……”
她这般生怕我听了置气的模样实在有趣,便也不为难她,开口道:“无碍,不瞒你说,阿木他啊和青衡帝君一个模样。”
池烟儿震惊,就连一旁吃茶的凌青亦也是微微一愣,抬眼看来,池烟儿脱口:“真的假的?!”
我道:“我哪里骗你,其实到现在久别未见,扪心自问,阿木便是没有惊世容颜又如何,他待我是真心好。”细致入微的那种,便连本座自己都不甚在意的小习惯,阿木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虽说如此,莫看阿木性子温雅,其实骨子里却很是傲气,若是可以选择容貌,想来他决不会想与青衡帝君容貌相近。”如此,便少了许多事。不会有那凤凰一族的人拦路相扰,兴许,我与他如今犹在妖界,闲散度日。
池烟儿听得一知半解,还要再问,一旁不耐忍到极致的凌青亦出声,“好了,闲事他日再谈,到了打理白花的时辰了。”
凌青亦一礼,“墨书仙友,告辞。”
这般多礼客气,倒和阿木待旁人时有几分相似,本座笑笑,摆摆手不再多留,看看时辰,也该到了浇花奉茶的时辰,便随她二人一同起身,一路上池烟儿还要再说,几次张口,教凌青亦一个眼神,一声轻咳给止了声。
这二人不过在凡界各自有所耳闻罢了,来仙界也不过数月,竟如多年老友般熟络,委实难得,教人生出些艳羡。
便再次想到了阿木……今日提及,念他的次数繁多,摇头笑笑,实在无奈。
将分道时,池烟儿凑上前来,小小声道,“墨书姐姐,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咱们改日再聊哦~”我点点头,她便一溜烟追上凌青亦,与之并肩同行。
便不止想念阿木,亦开始思起白曦来,她早前说要有事需得外出百来年,白曦虽时常不在云水间,但也未曾远行这般久过,也不知当下事情可曾办妥,又或者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不免有些担忧。
升仙之后,确实不好下界,若要下界须得找个管事的相告,便例如当时升仙所见的云真仙君,或是旁的仙君,再由其看后,转交到如今代为管理仙界事宜的青衡帝君手中,颇为繁琐。
也难怪青衡书案上那堆折子,怎么批阅都有小山那般高。毕竟是除仙界琐事之外,还有下界之事须得过目。
难为他日日不眠不休,做帝君当真是繁累,什么逍遥自在,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