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秀宁回了屋子,自妆台匣子里寻出了自己的玉佩,那玉佩是娘亲在她出生周岁时定做的,她从小便未曾离身,今日却是正好是因着新换了一条吊穗而放在了妆台之上,此时一听说高柄随高士廉被贬,她气急一下子便晕眩了过去,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见上一见他,怕是圣旨已下,他们便要即刻被送走了吧。
她与高柄也算是两情相悦,若是没有此事,可能等到寻了时机,二哥二嫂用力,她这事便成了一半,可是偏偏此时出了这么个岔子,她自己却也知道,前路渺茫,她此时已经不能求着父亲开什么口了,因为她知道,以二哥对无垢的好,怕是早已经提了,却是也不顶什么用处。
想必随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太原,有可能这辈子也没有那个机会,她年岁日长,父亲到时逼她成亲嫁人,那又该如何是好,想起这般那般,心中恐惧万分,只想去见一见那人,而后让他带着这块玉佩,倒算是个睹物思人的念想了。
不过她亦在心里头暗暗下了决心,她必定要等得他归来,若是父亲逼她出嫁,她倒是宁愿放弃了这李府大小姐的名头,亦是要跑去找他的;心中想了白转千回,缓过神来记起无垢和二哥此时正在‘绿茵阁’中等着她,便是抓了那玉,转身就往外跑。
“小姐你、你慢点,小心摔着了。”铭儿自然是跟在李秀宁身后的,李秀宁一来一回用跑的,况且是练过武的身体底子,这点奔跑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怜那铭儿却是跑得喘着粗气。
“我怎么能慢,这时候我还要怎么慢?”她头也不回的朝着‘绿茵阁’跑,回廊里其他房里的丫鬟看见了觉着奇怪得很,虽然素日里小姐不似一般闺中女子,却也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不知道是出了何事,竟让她这般焦急的朝着二少爷的院子里跑。
“小姐、姑爷,秀宁小姐跑过来了。”彩燕在门口见着秀宁飞奔而来,便是开口朝着自家主子禀报。
“这丫头,这般火急火燎的。”李世民说话间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也别怪她了,这事能让她不急吗?我倒是不相信了。彩燕,把那包袱一并拿上了。”无垢却是站起身来朝外边走去;李世民起身,甩了甩袍子,亦是跟在长孙无垢身后踏出了房门。
“无垢,我们现在出去吧,走。”说着便要拉了无垢的手往外走。
“秀宁,不要太急,也不会急着这一时半刻的,你先喘口气再说吧,这会儿怕是衙差才往高府去,还是有时间的。”看着妹子的模样,李世民倒是不得不说几句了。
“二哥,我没事,只是想早点赶去,也好看看有些什么需要帮忙的。”说着,却是又红了眼眶,从小到大,她都是衣食无忧的,更别提是什么着急得打紧的事情了,要是着急,也怕就是那会爹爹罚她抄书了,而后来,二哥还去帮了她忙。
李世民看着妹妹的模样,倒是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她的心情他能理解,若是换作此时无垢是那高柄,可能他更是不能这般冷静了,看了看身边的无垢一眼,无垢也正好抬头看他,此时,他是她的一切呀,她只能看他的意思了,只是还好,抬头看见的是他坚定的点头和笑。
只这一点头,三人便是一齐往那门外走,彩燕和铭儿自然是跟在身后拿了包袱跟上,一路紧赶慢赶的,倒是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高府。
一赶到府门前,眼前便是有许多人守在门口,几人要进去,便都是拦了不准进门。
“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二哥是谁吗?竟敢这样拦着我们,你们还想要命吗?”秀宁急冲冲的对着守门的侍卫说道。那人上下打量了李秀宁几眼说道:“这些姑娘,不管你是谁,我奉大人的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高府,否则以同等罪论之。”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李秀宁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院子里有衙差在搜索着什么,府里的丫鬟和下人都蹲在院子里,想必高府的主人都被困于大厅之内吧。
“难道你们不知,这是唐国公府的姻亲吗?竟敢如此对待?”李世民悠悠的说道。
开始的侍卫怔了怔,看着李世民倒是不敢说话了,另外一名侍卫说道:“是又如何,莫不说只是唐国公的姻亲了,就算是唐国公,在朝中怕也是要让我们司徒公几分。”
“原来竟是杨素的党羽。”
“你说什么,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那守卫又狠狠的看了秀宁一眼。
“那敢问现下来得高府的是哪位大人?”李秀宁倒也不恼。
“太原知府贺大人。”先前的守卫作揖答到。
“原来是贺大人,那还请将军代为通传,就说是唐国公府的李世民前来求见,还往贺大人赏脸见上一见。”李世民眼神有些深邃的朝着那守卫看了看。
“这……”他有些疑惑了,刚刚才说的那唐国公府如何如何,如今却是正好撞上了这李府的二公子,竟不知道要如何来说了。
那两名侍卫之前没有料到,此时见来者报上名姓,倒是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只是来当差的,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得罪不起,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可就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说着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请稍等,末将这就是禀报贺大人。”说完朝着里院跑去。
前来的三人倒是互相看了看,李世民拍了拍妻子的手,心中思量,怕是现下来的贺大人是那杨素的人,可是料他也是通透的,断不会只为着他想看一看高府众人而为难,这只是小事一桩,他应该还是会给唐国公府的面子,让他们前去相见的,毕竟是皇亲,就算那司徒公杨素权势再大,他作为一个属下,却也是需要找保命的法子的,打定主意,便是要耐心的等候了。
果不其然,不多久,就见一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的迎了出来:“原来是李国公府上的二公子,真是失敬失敬,都说高府高士廉的外甥嫁给了二公子,想必这位就是二少奶奶吧,今日高府蒙难,你们倒是有心了。”说着笑呵呵的作揖。
“贺大人有礼,既然贺大人如此明事理,在下倒是希望贺大人能够成全我与夫人的一片心意。”李世民不露声色的说道。
“这个当然,二少爷二少奶奶请。”说着便是让开了一条道来。
李世民朝着长孙无垢点点头,携着她朝院子里跨,无垢转头看了看李秀宁,倒是四目相对之后三人提步朝前走,这院子生活了那么多年,一切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可是现下却有种步履沧桑的感觉,李世民在一旁扶着,怕只怕一不小心,她就朝前而倾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重感情的人,而高士廉一家对她的养育之恩,更是犹如父母,他都理解。
刚一走到厅门,只见厅中亲人全都站在堂中,此种情形该是在等待着查处吧,倒是个个都没有做声,只是等待着:“舅父、舅娘!”
长孙无垢望着那熟悉得背影掉下了眼泪,此时舅父的背似乎有些驼了,显得沧桑,而表兄弟妹们则是都不言语有着深度修养的表情让她心中更是难受了。
“垢儿。”众人应声转头,长孙无垢朝着高士廉几人走去,李世民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高柄却是不动,因为他正是看着那长孙无垢身后的李秀宁,才几日不见,似乎她有些憔悴了,从前见她从来都是笑意盈盈,除了那次无垢无垢昏厥,她掉得满面泪花,而此时的她亦是有泪想要夺眶而出。
她轻轻走近,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极力的想要忍,却是没有忍住,高府众人和二哥早已经知道知道她与高柄彼此间的心意,所以,她不需要特意的来隐藏自己的心事,此时一别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了,想及此处,她的心中满是疼痛。
“秀宁,对不起,我无力予你幸福,你今后要好好的,若是遇到合适的,就听你爹爹的话,嫁了吧。”说着说着,他别过脸去,说这些话他极为的不愿,自听得全家被流放的消息的时候他就震惊了,他没有想过自己之后会是怎样,没有想过此去岭南会是何种状况,亦是没有考虑过一路的凶险,只是想着秀宁要如何,此去不知何时何日是归期,或者是遥遥无期,若是如此,就算秀宁能等,他也是万般不愿的,虽然他有发誓,此生非秀宁不娶,可是,现在的他耽误不起她的幸福。
“不,我会等你。”她的眼泪掉得更加凶了。
“等?又岂是一个等字能说得清的;若是你爹爹让你嫁,你又怎能违命?况且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你爹爹又怎会愿意你等我这一个受了流放之罪的罪人;秀宁,不要傻了。”他低下了头,心中不忍看她心伤的面容,之前他觉得家世之间或者还要好好努力,只要努力了就有机会,可是此时,他全家被流放了,那李渊怎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戴罪之人,想必是异想天开了。
“高柄,你要相信我,要相信二哥和无垢,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要不我还怎么做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李秀宁?”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心中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可是,他却不想误了她,罢了,此时多说可是让她难受,有些事情,怕是时日过了,也就一切都好了。
她见他抬头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从袖中取出玉佩道:“这是我周岁时娘亲送我的,一切由我随身带着,现下你要远行,我将它送与你,但愿保得你路途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