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六人病床
我躺在床上等了一阵子，肚子都有些饿了，老公和他父母都到家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老妈打电话来，问我午饭吃了吗？
我说吃过了。
我说，GBB父母来了，他去接他父母了。
老妈说，你老爸这几天老是不声不响坐在那儿发呆，你有空给他打个招呼吧。
我说，那我打个电话吧。
老妈说，现在他在睡午觉。
我说，那我发条消息吧。
电话挂了，我打开微信，给老爸写了几句话：老爸，不要担心，就是骨裂，没有内伤，没事的。
我想这个算是善意的谎言吧？写完截了个屏发给老妈，老妈回了句谢谢。
我心里苦笑了一下，父母为了你担惊受怕，到头来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大概2点多，老公和他父母一起过来了。
公婆看着我说，残固来，这趟吃苦头了哦。
我笑笑说，总算还好住院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
老公说，他们都商量好了，只要他在家，照顾我的事包在他身上，他不在家的时候，公公负责在家做家务，烧饭，遛狗，婆婆负责来照顾我。
我说，谢谢爸爸妈妈。
婆婆赶紧说，不要谢不要谢，自家人，应该的。
我问老公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公说，和他父母一起去吃了午饭。
我说，后面有盒饭，给我吃一下吧。
他说，哎呀，忘记你还没吃午饭。
他一摸说饭已经凉了，还是叫外卖吧？说昨天的粥不错。
我下单点了份牛肉粥。
我说，我买了个杯子，应该这几天会到，到时帮我拿过来。
护士来问，现在能搬到六人间去吗？
老公说，好的，现在搬。
护士推了个推车过来，让我让右边侧一下，然后在我身下放了块垫子。让我老公把我拉到推车上去。我老公笨拙地用腹部顶住推车左侧，拉住垫子的把手，用力拉。垫子慢慢地从病床移到推车上。比起大叔那平稳快速地拉动，老公这个显得勉强多了。
我问护士，屏风我能带过去吗？
护士说，你不大方便，带过去吧。
然后我老公推动推车把我推到电梯对面多六人间。
六人间从门口看去，左边三张床，右边三张床。护士让老公把我推到右边中间的床上。
老公一边推一边说，哎呀，靠窗的刚刚还是空的，现在已经有人先搬进来了。
推车从两张床中间推进去，和病床并列。老公站到床的另一侧拉动垫子，把我拉到床上。再让我往右边微微侧身，从身下把垫子抽走。
公公婆婆也把箱子里的东西提了过来。
老公又跑回去，拿了剩下的东西，把屏风推过来，放在我脚那边的床沿旁边。把病床两边米白色的帘子拉起来。
老公整理着东西，忽然说，那根装大便的管子怎么找不到了。
我问他原来放哪了？
他说，放后面箱子里的。
他又去箱子里看了一下，没找到。便又去问护士要了根管子放在抽屉里。
他一边放管子一边说，箱子里东西是他老爸拿的，大概搬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他跟我说，你原来那个过道的床上已经有个老太太睡在那儿了，旁边有个年轻女的在照顾她。
我说，这么快就有人睡哪儿啦，他们也有屏风吗？
老公说，嗯，也有个粉红色的屏风。
我想，大概也是个大小便不方便的。
相比过道里，这儿的光线明显好很多，我想，这儿有窗的，应该会比过道里凉快一些吧？过道里一直不停地在出汗。
没想到过了一会会，公公就在那儿叫，这儿好热啊，比过道还热啊。
不知道是人太多了，还是不透气，没有丝毫风，仅有从窗口不断散进来的热量。很快，我又开始浑身热得不停冒汗。
我跟老公说，回家的时候帮我带把扇子来，抽屉里有把老妈画的扇子。
老公说知道了。
这个时候，身边放点母亲的东西似乎能给自己带来些力量。
我说把我两边的帘子拉开一下，通通风吧。躺在那儿，还是不停出汗。
帘子拉开，只见左边病床是一个老太，躺在床上，右边是个50岁的老头。对面左边也是个老太，走来走去，状况比较好。对面右边是个矮胖的男人。对面中间的被屏风挡住了，看不到。
粥到了，老公还是喂我喝了粥。
公婆和其他病人聊天，他俩说上海话，其他人说太仓话。他们各自说着方言，到是沟通毫无问题。
老公又匆匆去楼下拿了昨天拍的片子，去护士台交给护士。回来说，护士让把片子挂在床尾。
老公说先送他父母回去，待会再来。
有个护士拿来两个长长的黑色腿套，说是预防血栓的。
腿套一直从脚包到大腿，包的严严实实。
护士插上插头，腿套有点像量血压的套在手上的皮套，充满气，放气，充满气，放气...
本来房间里就很热，现在腿上这两个厚家伙，我的汗流不停。
过了2个小时，等护士来拿走腿套时，还跟我说，出了很多汗，待会让你老公擦一下。
好像听到小伙子叫大家去拿饭的声音，对面的胖男人出去拿了盒饭，坐在床边柜上吃了起来。
我等了会，也没见小伙子把饭送过来。
我想，是不是换了个病床，他那儿没有记我这个床的。
老公回来，我说今天的晚饭没有送来。
他说他去问问，我原来护士台对面的床位已经有人睡在那儿了，是个老太，有个年轻女的在照顾她。他问他们有没有送错饭到这儿了？
对方说，他们也订饭了，订的是专门糖尿病人吃的饭。
老公又去问护士台，护士台说明天让负责我们病房的瑶瑶护士去问一下。
于是我们又叫了份饺子吃。
给我擦过身换过衣服，老公说他回去洗个澡就来。
第十四章瑶瑶护士
夜色开始暗下来，门口的老太啪啪啪的开着灯，灯一个个亮起来。
左边病床和中间病床每张病床上面都有一盏日光灯，右边靠窗病床上方是两个大大的吸顶灯。中间和右边病床屋顶中间还有一排石膏条，石膏条中间嵌着一排黄色的灯管，发出柔和的黄光。
对面靠窗的胖男人本来躺着床上休息，他顶上的大灯一开后，觉得灯光太刺眼，就冲着门口喊，把我上面的灯关了。
老太不理他。
胖男人躺了一会终于忍耐不住，爬起来去门口一个个按开关，直到把他上面的灯关了。一边关，一边跟老太说，我叫你关了你干吗不关啊？
老太说，都开着亮点不好吗。
他说，太亮了，我不要开着。
老太就急了说，你不要开着就不要开着，大家都是来住院的，干吗这么说话啊？
胖男人关好灯准备回去，我右边靠窗的男的说，把我上面的也关了。
过了会，老太自己觉得太亮，把他上面的关了。
我左边病床的老太也说太亮，他老公也去把他上面的灯关掉。
这时只剩我上面的灯还亮着，只听到左边右边异口同声说，现在好多啦，不晃眼啦，眼睛舒服多啦。
日光灯的白光直直的照着我，我眼睛被照得难受，又不能起来关掉，刚刚搬进这个病房，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们把我上面的也关了。真是又闷又热又亮。我想想，躺在这儿还不如躺在过道里呢。
老人家都睡得很早，9点左右，呼噜声陆续开始传出来。
老公轻手轻脚地进来，给我带了些水果，养乐多。我让他先把我上面的日光灯关了，光留着顶上暗黄色灯光的夜灯。吃些水果，养乐多。
老公从护士台那儿去取了床尾座椅的钥匙，用钥匙把座椅打开后，就可以展开成一张小床。
其他床位的墙边，床边比较大，他们能把小床塞到病床旁边，小床和病床并排。我中间的床位，离左边的床，右边的床都比较近，中间的空档塞不进一张床。老公只能把小床打开放在我床位那儿的过道里，和病床垂直着。
我说我太热了，这厚被子你拿去吧。
他说他累了，先去睡觉了，晚上有什么需要叫他。
我说好的，你把灯都关了吧。
他说，其他人都不需要吗？
我说，他们都睡着啦。
他轻手轻脚地去关了灯。
很快，床尾传来很大声很大声地呼噜声，整个病房只听到这呼噜声。本来其他人打的呼噜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没其他人打呼噜了。
第二天，我笑着跟他说，你昨晚太厉害了，你一打呼噜，其他人都不打呼噜了。
他笑着说，他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房间里只要有一个人的呼噜声特别响，其他人就识相了，想想比不过，就不打呼噜了。
我听了在那儿笑起来。
住了3天医院，也已经摸出些规律来，早晨4点多，护士量体温，测心跳。5点多，护士发药，6点多，餐车送早饭。7点多，护士检查屁股。8点多，医生查房。10点多，护士发药。11点多，餐车送午饭。16点多，护士检查屁股，发药。17点多，餐车送晚餐。在白天，不知道哪个时间段，护士又会拿了防血栓的仪器来给我双腿带上治疗。生活十分规律。
老公给我刷牙，洗脸，把早饭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床头的柜子上东西堆得像小山一样，水杯，牙刷杯，水果，牛奶，面包...放不下了，只能放在凳子上。
7点多，瑶瑶护士来检查屁股，看到柜子上的东西，大声叫起来，怎么这么多东西啊，医院里不能这样的，只能放三样东西。
瑶瑶冲我老公喊，你快把东西收起来。
瑶瑶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带了副眼镜。说话声音又响亮又脆又嗲嗲的。性格比较开朗。
老公无奈地把东XC的藏，塞的塞，马上柜子上干干净净。
只不过她这一喊，让我老公之后一直念念说，瑶瑶太势利了，不就为了查房时门面上好看一些，给领导个好印象吗？还是小吴护士好，做事踏实细心。哎，就是社会上小吴会比较吃亏，做了很多领导看不到。瑶瑶这么叫一叫，领导倒全注意到了。的确，搬进病房后，很少看见护士，在过道里，小吴经常会出现关心。
粥有点烫，老公说他先回去教他老爸怎么遛狗，马上过来。
对面的胖男人，呼哧呼哧把粥喝了。
老太跑到我右边的病床聊天。
她说，你这是怎么摔的啊？
他说，在工地上摔的。老板送他过来的。
她说，那老板还蛮好哦，送你过来。那你现在看得怎么样啦？
他说，医生说要动手术，老板不让动手术了。过几天就要出院了。
她说，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他说，他和她老婆在这打工，两个小孩在外面读书？
她说，哦，你们夫妻俩为了小孩在这儿打拼啊？
他语气中带着自豪说，小孩读书读蛮好的。
我心里叹口气想，他子女知道不知道，这是他父母拿性命换来的血汗钱了。
医生查房，袁医生到我病床的时候，说了句，过道搬来了，就到下一个病床去了。
瑶瑶护士给我拿了张纸和笔来要我填写，我看了看，是一张问卷调查。
我想怎么刚搬过来就要写问卷了，我照着最高分都打上勾。
对于本次住院的评语，虽然我热得直冒汗，我违心地写上，住院环境很舒适，整洁，护士很专业，指导很认真仔细。
指导倒是的确很认真仔细的，我后来和老公说，要是当时直接回家，怎么会知道脚趾做操，吹气球，怎么会知道压疮，血栓，特别是，躺在床上家里又没有扁马桶，连怎么大小便都不知道。躺在家里不动，等到出现并发症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老公说，那还得感谢顾医生当时把你收进来了。不然躺在马路上家都回不了，又是大晚上，办法都想不出。
在哪个护士对你照顾最好一栏，虽然我也觉得小吴护士在本次住院中对我帮助最大，我还是写上了瑶瑶，小吴，护士长。
待瑶瑶来从我手上取走问卷，似乎对填写的内容很满意，从此她叫我名字都是拉长了尾音很亲昵的叫我。一下这么热情，我都不大好意思。
老公也注意到了尾音的变化，我说了问卷的事，他又说，瑶瑶这小姑娘就是太功利了。
我说，瑶瑶漂亮啊，性感又开朗，小吴有些内向，总归吃点亏的。但每人性格不一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说，还是小吴踏踏实实的好。
我想，对于性格一事，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没有是非对错之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