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珽趴在床上等了好半天,等到他都想爬下床去看看他的王妃是不是在院子里面迷路了。
就在南予珽一叠声地开始大声喊凤濯缨的名字时,凤濯缨进来了。
“你是把我二哥送回宣文王府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南予珽抱怨着,“你快扶我一把,我想换个姿势坐会儿。”
凤濯缨没有搭理他,而是自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看半天没人扶自己,南予珽抬起头问:“人呢?快来扶我啊,我这屁股都麻了。”
“屁股麻了就剁掉吧,治标又治本。”凤濯缨冷冷地说。
南予珽被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啦?中邪了还是中暑了?怎么突然这样说话?怪吓人的?”
“南予珽,我问你,玉月湾小池塘那件事……你是否知情?”凤濯缨问道。
南予珽点点头:“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生病忘记了吗?”
“你知道?你知道还……”凤濯缨想说下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还什么?”南予珽追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凤濯缨想到刚刚南予琤和她讲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南予珽,便没好气地说:“没有!”
南予珽有些失望,但还是接着问道:“那有没有想起一些片段,一些瞬间之类的?”
听南予珽继续追问,凤濯缨心里暗暗起火,便抬头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总想着玉月湾?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心虚?怕我想起来什么不成?”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是怕你想不起来啊!”南予珽眼睛一瞪,“那日在玉月湾,我……”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凤濯缨拄着盲杖站了起来,“我头疼得很,要去外面静一静。”
南予珽想跟着出去,但是因为伤口动作也没那么利索了,而且他也担心凤濯缨因为再受刺激头疼加重。
“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热天的吃炮仗啦?”南予珽装腔作势地冲着凤濯缨的背影喊了几声,便当做自己吵架吵赢了,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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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个月,南予珽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他向皇帝说明想回府里继续修养,但是皇帝却说他的寿宴要到了,所以先不要着急走了。
说道皇帝的寿宴,南予珽又有些犯了难。原本他以为上个月结束战斗,再来一个月筹备,恰好赶上寿宴。
可是谁知道自己竟然受了伤,折腾了一个月这么久。
现在眼看就要到正日子了,他的贺礼还没有准备齐全,这该如何是好呢?
南予珽托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红花绿树,想得出了神。
凤濯缨恰好拄着盲杖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南予琤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的好长时间里,凤濯缨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南予珽。
一想到就是因为他的任性和嫉妒,就造成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后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关键是这个罪魁祸首好像却全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每天在她身边晃悠来晃悠去,东一句西一句的招她,让她心烦。
“喂,你这是打哪来?要去哪啊?”南予珽冲着凤濯缨喊道。
“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取经!你可满意了?”凤濯缨拐了一个弯,绕过了南予珽。
南予珽起身拦住凤濯缨说道:“那这位高僧请留步,在下还有些事想和您商量。”
“你若想让我骂你两句,我倒是有功夫,若是别的,对不起,恕不奉陪。”凤濯缨抬腿要走。
南予珽抓住凤濯缨的胳膊质问道:“你这个人真是怪了,自从上次你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整天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我又哪点得罪你了?”
凤濯缨把南予珽的手打掉,然后说道:“我说话一直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打我成亲第一天便是如此,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
“我这是想和你谈论正事儿,没想和你吵架。”南予珽竟还有一点点委屈,“况且你现在怎么说也是王妃了,也应该承担一点该承担的责任吧?我看你每日习武练棒的,还以为多有责任感,结果也是一个怕事的懒虫。”
凤濯缨自小习武,从来最崇拜的都是不怕事会抗事儿的大英雄,最怕的也是别人说她没担当没责任。
而南予珽这句话恰好便戳在她的软肋上,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凤濯缨拄着盲杖坐在石凳子上,“你且说一说到底是个什么正事儿。”
“七月初六,你可知道是什么日子?”
凤濯缨摇摇头。
南予珽跌脚长叹道:“哎呀,蠢才,蠢才!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寿辰!连这都不知道,你若是当了官,肯定不能高升的。”
凤濯缨别过头去:“谁稀罕做你们家的官!况且我也不会溜须拍马。”
“那你现在不会也得会了,当今圣上可是你大伯哥。你得替我想一想今年咱们送一些什么贺礼?”
“贺礼?嗯,那左右不过是珍珠翡翠,奇珍异宝了。我又哪里懂这些呢?”
南予珽摇摇头:“我皇兄可是当今皇帝,整个南平都是他的,他可看不上什么珍珠翡翠这些俗物。你再好好想想。”
凤濯缨这会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送礼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他喜欢什么你送什么,还有一种是你喜欢什么就送什么。”
南予珽思忖着:“皇兄连用膳时,一个菜都不会夹三筷子的,我实在看不出他喜欢什么。”
“那就送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我喜欢战马,喜欢兵器,皇兄一不打仗,二不打架,根本用不到。”
“你这个人还真是武夫的脑子,天天就知道打架。你刚刚也说了皇帝他四海皆有,哪用得着你什么东西呢?重要的是心意,你把自己最心爱最贵重之物献上,就如同你把你的忠心献上一样。”凤濯缨解释说。
南予珽边思考边说道:“你说得还是真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回头好好想一想。”
“好啦,这主意我也出完了,话也说尽了,其他的事莫要再扰我了。”说着凤濯缨起身要走。
“诶,你等一下。”
“又怎么了?”凤濯缨不耐烦地问道。
“寿宴之日,你我皆要出席,你……”南予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穿漂亮些,别给我丢脸。”
凤濯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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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皇帝寿辰便到了。锣鼓喧腾,花车游街。全京师乃至整个南平都陷入了庆贺皇帝寿辰的喜悦之中。
一大清早,南予珽便跑到西厢房去,大喊大叫地把凤濯缨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又叫巧绣赶紧帮忙给王妃梳洗打扮。
忙活完自家媳妇,南予珽又开始着手收拾自己。为了这次寿宴,他特地做了一套全新的蟒纹大袍,枣红色的绸缎夹着金色缂丝,更显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回头一看,自家王妃穿着一件旧礼服就出来了,那布料已经失了颜色,看起来土土气气的。
“你又不是去割草牧马的,怎么穿着一件抹布就出来了?”南予珽拧着眉毛问道。
凤濯缨从小就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红妆衣裳,也不在意这些,所以只挑了一件穿得惯的礼服。
“你这个人的嘴巴真是坏透了,我这是礼服,怎么能是抹布呢?”
“比抹布还不如,抹布还能擦擦桌子椅子呢,这件衣服只配扔掉了事。”南予珽上前把凤濯缨拉到椅子上坐好,“就知道你不靠谱,好在我早就准备好衣服了。”
这时丫头们呈上来一件崭新的暗红色云霞翟纹大袄,与那件旧服相比,这件衣服可以说是极为出彩了。
“快换上,别误了时辰!”南予珽催促道。
虽然凤濯缨不喜这些,但又想到是皇帝寿辰,不可有什么事故,便默许了。
梳妆完毕,二人一起来到太极殿内。殿内文武百官皆已列席,大家喜笑颜开,好不热闹。
南予珽拉着凤濯缨到席位上坐好。李昭陵便走了出来,今天的他看起来也是打扮过一番的,连手里的拂尘也换成崭新的了。
“圣上恭亲爱民,气度恢宏,内政修明,外威扬声,先得南平上下四海皆平,百姓休养生息,实乃南平之福。圣上寿辰,现举国上下皆贺,八方之原通敬。恭祝圣上万寿无疆。”李昭陵一口气把寿词念完。
王亲贵胄,文武百官们纷纷起身行礼:“恭祝圣上万寿无疆。”
接着便是上寿礼,王公大臣,各国使臣皆献上各自的贺礼。
宣文王南予珽上前说道:“臣弟恭祝皇兄龙体康健,福寿延年。今皇兄寿辰,臣弟献上古琴一把,用以庆贺,望皇兄笑纳。”
两个小太监抬上来一个红木长桌,又一名小太监将一把古琴放上。
此琴乌黑油亮,扑拙大雅。南予琤上前轻弹琴弦,琴声恍若蛟龙出水,鸾凤飞天,众人皆惊叹不已。
“此琴乃是名琴家刘琨所制,历经数代流传至今,被臣弟偶得。未曾料这琴虽然经数百年,但依然声如金玉。此琴献给皇兄,愿南平与此琴一样,千秋万代。”
皇帝十分高兴,他走了下来围着古琴看了又看,然后说道:“秦箫真是有心了,有秦箫这等贤臣在,朕之基业无忧矣。”
南予珽大笑着说:“都说兄弟连心,我看这话不假。我这寿礼刚好与二哥的配成一对。”
皇帝回过头笑着说:“哦?怎么就配成一对儿了呢?你可别弄个琴穗子之类的糊弄我。”
南予珽起身拍了拍手,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长盒子。
皇帝问道:“这是何物?”
南予珽打开盒子,里面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把长剑。此剑大巧不工,纯然天成,不动不燥,却自带威武庄严之气,让常人不敢直视。
“皇兄试试这剑可称手?”南予珽说道。
皇帝将剑拿出,此剑形状瘦长,但到手中却颇有些份量。随手一舞,如黄风漫道,落叶狂飞。
皇帝点点头:“剑是一把好剑,可怎么就和琴凑成一对儿了?”
“古人有云拈花舞剑,可成大道三千。二哥这琴便是拈花,我这剑便是舞剑,成大道的便是皇兄你了。这可不就是一对儿吗?”南予珽解释说。
皇帝点点头:“看你伶牙俐齿的,算你解释得通。”
“况且这可不是一般的剑,这是我从西北带来的,名唤太阿剑,只有天子方可佩戴,此剑赠予皇兄再合适不过了。”南予珽又说道。
皇帝一把拉过南予珽笑道:“你小子啊,有点机灵劲儿。如今朕有你,我再不用担心。你便是朕的太阿剑了。”
“那就是臣弟之大幸,以后皇兄指哪,我便打哪!”
凤濯缨坐在席中,心中稍稍安稳下来,好在皇帝对贺礼都很喜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皇帝对这个南予珽比秦箫更加亲近一些。